兩人都不喜歡賓館的侷促不便,所以她們租住的是一間Airbnb短租公寓。雖然房間和照片上比永遠有差距,但好歹也算潔淨齊全,再者巴黎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找到一處價錢合適,並且還能伸展開手腳的地方,已是運氣不錯了。
公寓是棟臨街小樓,推開窗,便能看到樓下的商店和咖啡館。咖啡館裡飄來悠揚的提琴聲,仔細傾聽,是大小提琴正在合奏歌劇Lakme中的名篇《The Flower Duet》。
在樂聲中遠眺,可見滿目的植被和建築物群落,眾星捧月似的向遠處的鐵塔聚攏。豔陽下,層雲寫意地舒展在寶石藍色的天空中,形狀像極了白馬踏浪——似乎到了巴黎,雲朵也能成為一團藝術品。
此時已近中午,兩人去超市採購了兩大包食物,又入鄉隨俗地做了些番茄紅燴蝴蝶面吃,便出發往香榭麗舍去。
香街還是一如既往地繁忙——街心安全島永遠擠滿了和凱旋門合照的遊客,LV旗艦店裡也總能聽見中文對話,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本土巴黎人反倒佔了少數。
走到方碑時,白芷捏了捏自己的揹包,笑對甘藍說:
「現在跟我去塞納河,我要做件傻事,你不許笑我。」
塞納河畔,自然也是一處遊人摩肩接踵的地方。岸邊站滿了擺攤賣畫的藝術家,他們畫上所畫,也多是附近的景緻,只是從他們的表情看來,銷路好像並不太好。
一過盧浮宮外圍,白芷就牽著甘藍小跑起來,在車流人群的穿梭中,來到了Pont des Arts橋上。
此橋橫跨塞納河,連通左岸和盧浮宮,橋下波光粼粼,偶有遊艇駛過,攪亂水波;橋上兩側的鐵網並欄杆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鎖。
白芷從包裡拿出一個紫色的掛鎖,甘藍上前一看,不禁笑出了聲——鎖上面,是用白色記號筆寫的二人名字。
「什麼時候準備的?」
不答甘藍的話,白芷將鎖掛在鐵網上後,抽出鑰匙,又抓過甘藍的手,和她一起把鑰匙投進了河中。
「除非你以後來撬開這個鎖,否則永遠不準變卦!」
甘藍看著白芷的樣子,覺得她實在是不擅長做這種幼稚的事,可是自己嘴上卻也止不住笑。
走走停停間,她們遊歷了四處的街景,紅日便慢慢西落,整個城市鍍上了攝魂的金黃色,更添幾分迷人的古舊氣息。
雖然也可見為工作奔忙的人,但巴黎的整體節奏是緩慢的,也緩慢得情有可原——漫溢的花香、酒香,繚繞的甜膩奶油氣息,交織成與生俱來的歐式古樸,又雜染著特立獨行的法式不羈。
下午六點,街上到處可見匆忙歸家的市民,有大步流星的衣著正式者,有臂彎夾著法式長棍的居家人士,也有打扮時髦、眼神高傲的高跟鞋一族。
轉眼間,商店也都開始忙著收攤了,甘藍眼疾手快,趕在一家便利店關門前,迅速進去買了一瓶紅酒——那麼完美的陽臺、街景和音樂的組合,怎麼能沒有紅酒來配呢?
捏著酒瓶從店裡出來,甘藍被斜陽晃得閉上了眼,當視野再度開啟時,她看見道旁一棵枝葉繁盛的樹下,白芷正用麵包圈的碎屑給雀鳥餵食。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哲學與生物學可以碰撞,還產生了一門叫做Neuroaesthetics(神經美學)的學科——
刺眼的金色光芒,給黑色的樹影、人形和羽翼拉起了背景。白芷身邊有座飲水泉,正在不斷湧出清涼,間或有鳥兒落上去,汲起一些來梳理羽翅。白芷的頭髮偏在一側,蓬蓬的,蹲下身來,一手輕握於胸前,一手掌心向上而前屈。鳥兒們前後聳動著腦袋,撲稜而至,毫無戒心。
小說家毛姆曾借筆下角色之口說:只有巴黎人才懂得如何欣賞女人,此時心潮難平的甘藍,不知到底該感謝毛姆的提醒,還是該感激巴黎的冶豔。
待白芷改變姿勢與人交談時,甘藍才反應過來,畫面裡闖入了一個搭訕者。
這是個典型的法國男人,個子並不高大,眉型長而平,眼神暗含波紋,說起英語時,法語口音極重。
甘藍走近後,首先聽到的就是一句發音彆扭的:「And my scooter is over there。(我的小摩托車就在那邊。)」
她心裡騰地躥起一股火,臉上卻崩起奇怪的笑容,上前去直視著男人,唐突插話道:「What scooter(什麼摩托車)」
那男人看見她們緊牽的手,眯眼咧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