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不解,待要細問,羅聖乾又轉開話題。
“安平,你現在,還怕他嗎?”
被握住的左手,小麼指突地抽動了一下。安平趕忙道:“沒有沒有,怎麼會。”
羅聖乾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安平的小指還在他掌心裡輕微抖動著。他合攏手指,溫柔地包裹住安平那截扭曲的指節。
“是因為那個醫生,對不對?”
安平粗重地喘口氣,沒有回話。他實在不願去回想當時的場景。那個醫生,只是好心幫他忙而已。文質彬彬,不到三十歲的青年才俊,就因為一時心軟,在自己眼前活生生被折磨成一塊血淋淋的肉團。
安平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醫生的慘叫,淒厲的已經不是人類的聲音。
鼻腔裡似乎又充滿了濃重的血腥氣。安平有些頭暈,撐著沙發扶手想站起來回臥室。
羅聖乾按住他,“還不能原諒他?”
安平走不開,只能閉上眼側過臉去。
羅聖乾嘆息道:“我就知道,這個心結沒那麼容易解開。他總一再提醒不能告訴你。但如果不說出來,你永遠怕著他,從心裡把他當惡魔,對你們而言總是個隱患。”
安平睫毛抖了抖,仍然緊閉著雙眼。
羅聖乾看了他片刻,下定決心咬牙道:“安平,你流產時,那孩子已經六個多月將近七個月了,對不對?”
安平身體猛地一震,倉皇抬起視線看了羅聖乾一眼,又白著臉轉開。
羅聖乾狠下心繼續道:“那麼大的胎兒,被流掉時很多都是活著的……”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
羅聖乾抓緊安平掙扎的手臂,殘忍地不肯停止,“按說只要放著不管,沒多久孩子也就去了。可是那醫生偏不,他偏要把那孩子放進保溫箱裡,讓他儘量活得就一些。”
“什……什麼……”安平驚恐地瞪大眼睛。
“安平,許多人看上去溫文爾雅,像個大善人,其實人面獸心,連惡鬼都不如。”羅聖乾狠狠磨著牙齒,似要把什麼撕碎一般,“你偷偷去做手術,他知道你的秘密後,暗自把手術過程錄影。又擅自延長孩子的生存時間,以作醫學研究的名義,進行,進行活體解剖……”
羅聖乾停下口頓了頓,安平只是呆愣地望著他。羅聖乾以為他嚇傻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平如被烙鐵擊中,猛地驚跳起來。雙手死死捂著耳朵,“啊!”地尖叫一聲滾落到沙發下。
羅聖乾一時懵住,愣了一陣,才急忙俯身去扯安平。
安平此時心智全失,全身都似在被手術刀切割,疼得不停在地上翻動。羅聖乾伸手去抱他,他一腳踢開,滾到一張矮桌邊上,抱住鐵質的桌腳,就拿頭往上撞。
“安平!”
羅聖乾嚇破了膽。那桌腳纏滿了邊角尖銳的花蔓紋路,撞上去真會出人命的。
他連滾帶爬去救人卻怎麼也來不及了,眼看安平的太陽|穴就要撞上那根捲翹的鐵藝花藤,羅聖乾絕望地閉上眼。
“混蛋!”
沒聽到恐怖的骨頭與鐵器的撞擊聲,沒聞到血味兒,反倒一聲雷霆震怒從頭頂砸下來。
羅聖乾膽戰心驚地張開眼睛。齊榮釗臉孔扭曲,抱著暈厥過去的安平,怒氣沖天地站在他跟前。
緊繃到極點的神經陡然鬆懈,羅聖乾這才覺出自己怕的全身的血液都要凍住了,手腳冷的似在冰窖裡。
還好,還好,總算沒有釀成大錯。
羅聖乾如獲重生,摸一把額角的冷汗,手撐著地面顫巍巍站起來。
哪想他還沒直起腰,齊榮釗上前一腳把他踢個底朝天。
“啊,你瘋了!”
“你才瘋了!”齊榮釗頸間青筋鼓動,恨不得乾脆將他踢死,“告訴過你多少遍,不能說不能說!你耳朵是當擺設的?不好用快點割下來餵狗!”
“我……我這也是想幫你啊……”
羅聖乾可憐巴巴仰著頭爭辯,卻看到在齊榮釗懷裡,安平雙目緊閉,身體癱軟,臉色青白得跟死人一樣。他心虛地別開眼,不敢再出聲。
“用不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齊榮釗剜他一眼,抱著安平回房。半路又折回來,惡毒地衝著他的脛骨猛補一腳,眼看著他又慘叫著跌回地板上,才稍微消了點氣。
安平昏迷到半夜,悠悠轉醒。他的大腦一直在狂暴地嘶吼,手術刀、消毒水、血跡、哭喊、開膛破肚的胎兒屍體,毒箭一樣反覆擊射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