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子在對面的日式房間裡,兩個多小時前她由於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而離開了飯廳,後來兩人之間就沒說任何話。因為不管談什麼,都只會令他們再次意識到自己已處於走投無路的窘境。
昭夫抽完一根菸,站了起來。他關了飯廳的燈,來到面向院子的玻璃門旁,悄悄掀開窗簾,窺探著外面的動靜。
路燈雖然亮著,卻照不到前原家的院子,院內一片漆黑。
在眼睛習慣黑暗之前,他沒采取任何行動,直等到能看清鋪在地上的黑色塑膠袋。昭夫先帶上手套,接著開啟了玻璃門上的月牙鎖。
他拿好摺疊著的紙板箱、橡皮膠帶和手電筒,再度來到了院子裡。在黑暗中組裝完紙箱後,首先用橡皮膠帶在底部做了固定,然後看了一眼那隻黑色塑膠袋。
緊張和恐懼侵襲著他,現在能看見的只有少女的雙腳,他還沒有正視過屍體的全身。
他感覺喉頭一陣乾渴,恨不得立刻就能逃離此地。
昭夫並非從沒見過人的屍體,上一次是目睹父親遺體的時候,當時並沒有感覺到任何陰森恐怖的氣氛。在醫生宣佈章一郎死亡後,他還觸控了亡父的臉。
然而此時此地的心情卻截然不同,光是看著黑色塑膠袋隆起的部分就已膽戰心驚的他,根本沒有勇氣去掀開塑膠袋。
不知屍體呈現何種姿態,又害怕去做確認——這層原因自然是有的。若是病死,在停止呼吸前後並不會產生太大的變化,甚至乍看之下還無法肯定此人是否已故。但面前的這具屍體不同,本應是在開心玩耍的少女突然遭到殺害,而且是被勒死,這種情況下的屍體會變得怎樣,昭夫無法想像。
但令他恐懼的不止這些。
如果準備報警,就應該不會感到如此害怕。若是理由正當,就算是把屍體裝進紙板箱,也體味不到如此大的煎熬。
昭夫明白,他是為將要做的過於不道德之事而感到膽怯,在看到屍體後這一情緒就更赤裸裸地浮現上來了。
遠處傳來汽車開動的聲音,這使他的思維跳回了現實中。眼前不是發呆的時候,若他正在做的事被附近的人看見就徹底完了。
他想索性連黑色塑膠袋一起搬運,放進公園的廁所後,閉著眼睛剝去塑膠袋,不看屍體就走,這樣大概是不會怕了。
但昭夫很快搖了搖頭,因為他不得不檢查屍體,他不知道上面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或許那正是直巳殺人的罪證。
他提醒自己說非這麼做不可了,不論接下來的行為多麼不人道,為了保護家人,他別無選擇。
昭夫做了次深呼吸,蹲了下來,捏著黑色塑膠袋的一端,緩緩地揭了開來。
少女那白淨纖細的腳慢慢露了出來,她的身體小得令人吃驚。昭夫想起那名男子說孩子是七歲,他實在無法理解兒子為何會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不禁皺起了眉頭。
黑暗中看不清詳細情形,他下定了決心,拿起手電筒,先對著地面開啟了開關,然後再令光圈緩緩地照向屍體。
少女穿的是格子布裙,上身則是帶小貓圖案的粉紅色運動衫。一定是她母親想讓孩子看上去更可愛而給她穿上的吧,真不知這位母親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他繼續移動著光線,少女那蒼白的臉映入了昭夫的眼簾,在那一瞬間,他忍不住關上了手電筒。
然後他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不住地喘息著。
少女仰面躺在那裡,臉直朝著上方。昭夫並沒有直視少女的臉,可即便如此,她的面容仍然給他留下了巨大的視覺衝擊。包括在暗淡的光線下反光的那雙大眼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覺得自己實在無法繼續承受下去了。
看來也沒什麼能直接聯絡到直巳的痕跡,他準備就此把屍體裝入紙板箱。而且也考慮到萬一做了多餘的接觸,恐怕反而會落下什麼不利的證據。雖然昭夫知道這只是在為自己找藉口,然而他的精神實在是不能再多經受片刻這樣的考驗了。
他使目光避開少女的臉,把雙手伸到了屍體下。當他抱起她時,發覺重量驚人地輕,簡直就像洋娃娃一樣。由於死者小便失禁,裙子是溼溼的,異臭也很快鑽入了他的鼻孔。
為了擱進紙板箱。他只能少許移動了一下少女的手腳。他倒是聽說過屍體放一陣之後會變得僵硬,不過實際上這並未給他造成多大的困難。在裝入箱子後,他雙手合十行了個禮。
收回手後,他發現腳邊掉落著一件白色的東西。把光線照上前去一看,原來是一隻小小的運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