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些忙。”沈潔說。豈止是家長會。從聰聰上幼兒園那天開始,她永遠都是班上第一個送去的,最後一個接孩子的。
幼兒園的芳芳老師領著聰聰出來了。“中午睡覺了,”芳芳老師例行公事的和她彙報聰聰的情況。“午飯吃的正常,早飯吃的不多,其他的都很好。”
沈潔沒說話,只是摸摸兒子的頭。一些小朋友看見沈潔一身警服,爭先恐後地叫起來,“警察阿姨好!”她來不及應酬班主任,已經被那些小朋友包圍了。
有個做警察的媽媽是驕傲的,她與兒子對視著,每每這個時候,她總會從兒子的臉上看到那種自豪而不易察覺的得意神色來,這令她頗感欣慰。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可以彌補她心裡的那份內疚和自責的。
沈潔不止一次想。如果這個世界上能有一種職業,可以準時接送聰聰,不錯過一次次家長會和親子課,旅遊,看電影,到動物園看河馬,到遊樂園玩海盜船,可以讓聰聰擁有和其他小朋友一樣的童年,她一定願意。
上午的時候,沈潔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說是她們家老沈扭了腰,希望她抽出時間回去看看。
她們家住在團結湖附近,一個陳舊的老院子。因為年代久遠,年輕人已經住的少了,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街坊,她一路過去,碰到的都是老鄰居。
同單元的王阿姨在門口往院裡搬白菜,看見她忙扔了白菜老遠就說:“小潔回來啦!看你爸麼?老胳膊老腿的,傷的真不輕啊!你爸那脾氣,你也知道,說什麼都不上醫院。”她跟進樓道,上下打量著沈潔,嘴裡喋喋不休地,“你媽買了藥油,幫他擦了,也沒見好,你媽說是舊傷。”她說著說著,忽的驚呼起來,“瞧瞧,這閨女,瘦了不少啊!一個人帶孩子就是辛苦,王姨告訴你,怎麼著,你也得再找個,不能就這麼耽誤了,女人的青春短的很呢!我前兩天跟你媽說了,我有個遠房的侄子,今年三十六歲,沒結過婚,還是黃郎呢!你考慮一下,給阿姨回個話。”
沈潔笑而不語。
王阿姨跟著放低了音量,小聲說:“你記得那個劉翠麼?剛開始幾年不找,現在想起找了,前兩天領回來一個老頭子,頭髮都沒了,估計得比她大上十五六歲。”她幸災樂禍的笑著,眼光又瞄著她。“她媽多心高氣傲的主啊!這回丟人可丟大發了。”
沈潔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王阿姨忽然間停了話,熱情地叫起來,“哎呦,聰聰,又長高了不少呢!快六歲了吧?叫聲奶奶聽聽。快點,叫聲奶奶聽聽。”
沈潔腳步沒停,低下頭看著聰聰。她衝著王阿姨客氣地點了點頭,領著聰聰往樓上走。王阿姨跟了兩步,便有些無趣地收住了腳。
耳後聽到王阿姨那句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不小,“還以為自己是當年呢!怎麼也是二婚的,孩子又傻,還想找個什麼樣的,還覺得自己是黃花大閨女啊!”
沈潔放慢了腳步往上走,悄悄看了看聰聰。聰聰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睫毛垂著,嘴唇倔強地抿在一起。她心裡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怒意,這股怒意帶著悲涼的情緒,完全不受控制。她站穩了腳跟,把頭轉過去,看著樓下王阿姨大聲說:“王姨,給你提個醒,前兩天,110那接了個報案,一女的,年齡就是你這個年齡,體型也是你這個體型,平白無故睡了一覺人就過去了。醫生查來查去,也查不出什麼毛病。你猜怎麼著?那人竟是睡覺做夢給嚇死的。所以,我說,這人,白天不能心思太多,太過操心,晚上,難免惡夢纏身。你這個年齡,這個體重,心壓又高,萬事真的小心點。”
說完話,她也不看那王阿姨,握緊了聰聰的手,站到自家門前。等門的功夫,氣息才稍微平復,雖是痛快地說了一些話,心裡早前鍛鍊的那份安寧這會兒又似有了個裂口出來,不斷地有傷感的情緒如柳絮一般從四面八方出來,往她的胸口堵過去。
門是她的母親明萍開的,看見她,神色驚喜地,“女兒回來了?”她跟著去摸摸聰聰的頭。“聰聰,又好久沒見外婆了吧!叫外婆!”
聰聰老實被她摸著頭,可是,也並不叫人。明萍堅持催了兩遍,便放棄了。她抬眼看著女兒,擔憂的神色沖淡了那份驚喜,“怎麼又瘦了呢?下巴都尖成這樣了。”
沈潔收拾情緒,振作些,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母親。
明萍又說,“叫你回來不用買東西,你怎麼每次都不聽話呢?”老沈正臥在沙發上,頭前還鋪著報紙,帶著老花鏡,腰後背衣服往上擼著,裸著的部位紅通通的一片。茶几上堆著瓶瓶罐罐,藥油的味道揚滿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