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哪?”姚蕩隱約在他的口吻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太尋常的味道。彷佛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所以要等所有事都辦完,了無牽掛時。
“坐過去點。”蹲久了腿有些麻,姚寅站起身,陪著她一塊靠坐在鞦韆上,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這潛意識裡一步步越來越靠近她的動作,“還記得我送這東西給你時說過的話嗎?”
“記得啊,怎麼可能忘記。”
這鞦韆架,是她十五歲生日時,四哥送的禮物。那天他特地從很遠的地方趕回來,就為了陪她慶生,所以即使畏高,她也不敢說。
很特別的一天,發生了很多事,都是她這輩子都很難忘記的事。
就在那一天皇上把淑雨許給了太子,把她給了步步高;也是在那一天,她頭一回看見六姐發那麼大的火。
因為她和淑雨走得近,所以活該被遷怒。自她長大以後,懂得看大夥臉色了,很少再挨欺負。然而那天,六姐對她動了鞭子,起因只是她的丫鬟走路時把頭抬太高。
爹在事情快要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時,才動手攔下,甚至還語重心長地說她不懂事,吃姚家用姚家穿姚家卻不知回報,步步高當時那麼得寵,她就該吹幾下枕邊風,讓他去皇上面前替六姐美言幾句。
也是從那一天起,她開始不用丫鬟,變本加厲地賒賬嗜賭,甚至曾經陰暗到恨不得放把火燒了姚府。
四哥回來後,家裡大鬧了一場,領著她搬去了別院,後來爹說一家人鬧成這樣給外人看笑話,又把他們勸了回去。
她肯乖乖回家,便是因為四哥在送她鞦韆架時曾說過——再忍忍,總有一天我會帶你走,離開姚家。
多少年了,姚蕩幾乎以為那不過是句戲言,就好比那些豔本里頭說的警句一樣,男人口中的“總有一天”便是永遠無法到來的那一天。可現在,他突然提起她不願多想的往事,是不是隻有一種可能……“你要帶我走?離開琉陽?”
“帶你去一個你一直很想去的地方,有你娘味道的地方。”
“可是……”聽起來是很誘惑沒錯,但是為什麼活像是趁著三更半夜商妥私奔事宜?何況,她是想離開姚家沒錯,也的確是想去家鄉看看,可是沒必要走得那麼徹底吧。不是都說落葉歸根嗎?總還是要回來呀。
萬一……萬一兔相公舊病復發了怎麼辦?會被活活餓死的。
“不捨得了?”他幾乎很快就看穿她的猶豫。
姚蕩不好奇他的一語中的,對於被說中了的心事,她也沒敢再繼續避諱下去,或者說穿了能管好他之前超乎兄妹的曖昧呢,“他跟我一樣,甚至比我還慘,沒爹疼沒娘愛,還要陷在皇家爭權奪利兄弟鬩牆的漩渦裡,很容易會被欺負。身子又不好,搞不好最後被害得死於非命都有可能。”
“姚蕩,我是允許你照顧他,但沒允許你服侍他,你懂嗎?”他恨不得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想太多了,以蘇步欽忍辱負重多年的能耐,說不定有一天,連皇上都奈何不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有些事旁人說再多也比不上主觀的執念。
“有什麼區別?”
他側過身,臉色凝重,打算義正嚴詞解釋給她聽這兩者的重大區別。
然而,當一抹陰森白影不期然地闖入他的餘光後,他即刻收了聲……
第三十章
蘇步欽?對,就是蘇步欽!姚寅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區別在於……”他轉過頭,試圖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繼續剛才未完成的話題。然而,當注意到他的動作後,姚寅按捺不住了,“八皇子!你在做什麼?!”
夜色濃重,他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跑來姚蕩的院子裡……解褲頭?!
“內急。”面對姚寅近乎咆哮的詢問,他回得若無其事,聲音平靜如水。
“內急?你憑什麼又內急!”為什麼是“又”?因為用膳時蘇步欽已經內急了無數次,藉口走不動路,需要姚蕩攙扶。無奈,姚蕩還就吃裝可憐這一套。好不容易用完膳了,他還內急上癮了?
“哎,我也很無奈,四爺沒有這種體會,不明白的,藥喝多了就是這樣。”蘇步欽端著一臉的委屈、自卑、以及一種不可名狀的悲慟,各種情緒交織在眼底,醞釀出了楚楚可憐的色彩,不偏不倚地投向姚蕩,“姚姑娘照顧了我那麼久,她懂的。”
“嗯嗯,藥喝多了是這樣是這樣……”那道眼神激發了她潛在的母性,忙不迭地跟著附和。
“不準點頭!他腎虧尿頻,你也跟著腦子癱瘓?”姚寅抑制不住地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