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靜默了片刻,幾名武將和主戰派的大臣無不暗暗叫好,他們也著實是受夠那班老頑固的氣了,尤其是武將,在那些人面前總覺抬不起頭來,武力值高又如何?同朝為官的還真能動手不成?動嘴他們又哪裡是那些動輒“之乎者也”、“孔雲孟雲”的老傢伙的對手?氣急了罵句髒話還要被指點著鼻子大大數落一頓,真真是丟臉之極。久而久之,武將們見了那些個老學究就躲,如此反而更加助長了那夥人的氣焰,整日洋洋得意的,看了就讓人恨得牙根癢癢。真是風水輪流轉,這回葉婉輕輕巧巧幾句話說得那幫老傢伙面紅耳赤,武將們都覺大快人心,再看向葉婉的眼神中不自覺就帶上了些崇敬之意。
不過主和派的大臣心中怯懦是一回事,嘴上卻萬不能承認的,一名老大臣眉頭擰得像鐵疙瘩似的,帶著莫名的驕傲微昂著頭,站出一步斥責道:“長公主到底是女流之輩,國家大事你懂得什麼?老夫能理解因長寧侯被擄走,長公主擔憂的心情,但也不能不考慮大局,咱們炎麟國是禮儀之邦…”
“你口口聲聲‘女流之輩’,那般輕蔑不屑地噁心樣,令堂知道麼?”葉婉一見那老大臣瞧不起女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樣的廢物點心,真不知道那股子優越感是從哪來的,她才不管對方已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被人尊重的人從來都不是因著這個人的年齡。
“你!”那老大臣本在腹內準備好了長篇大論,信心滿滿地站出來,誓要將葉婉說得再不敢開口才罷休。哪知才剛開了個頭就被打斷,還是被一種問候了母親的方式,他登時就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就是一陣惱怒,他這一把年紀了,已經有很多年沒人在他面前出言不遜,就連蔚謙都敬他三分,哪還能受得了葉婉一個小丫頭的氣,哆嗦著幹樹枝一樣的老手指著葉婉,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位大人看樣子肚子裡是有點墨水的,上下尊卑可懂?”葉婉閒閒地擺弄著自己的指甲,深深地覺得,在這古代,身份高些真是連呼吸都要通暢不少。她越是漫不經心,那老大臣就越覺憋氣,但葉婉可是輔國長公主,他也不得不低頭。
“是,上下尊卑老夫自是不敢忘的,只是長公主忒也過分,怎可拿先母說笑!”被葉婉用身份壓得不得不撂下了手,那大臣心中更加憤憤不平,那滿面的悲憤引得其他大臣也生出了些同仇敵愾的感覺,連著有些原本對葉婉印象還不錯的大臣也頗不贊同地看向葉婉。政見不同是常事,起了爭執並不稀奇,哪怕是雙方對罵也算不得是多大的事兒,可是要辱及對方父母長輩就落了下乘。
葉婉哼笑一聲,冷肅著臉嗤道:“真不愧是玩了一輩子嘴皮子的,這是想拿道德輿論將本公主推到所有人的對立面去?哪個與你說笑了?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瞧瞧你方才說起什麼‘女流之輩’時的嘴臉,好像令堂不是女子一般。你自己對令堂都沒半點尊重之意,本公主一個毫無干係的又憑什麼將之捧著供著?”頓了一頓,葉婉給了那些瞧熱鬧的大臣片刻的思考時間,能想通其中關竅的自然會想明白,想不通的也無須理會。“你說本公主因哥哥被擄走了心內擔憂,自是毋庸置疑,若換了是你兒子被個蠻夷女土匪擄走,你憂是不憂?”
那大臣被葉婉當面拆穿了自己那點小心機,黑紅黑紅的老臉更是燒得發燙,餘光瞥見不少大臣看他的眼神變了,暗恨不已,不過葉婉沒有揪著不放,他明知在這一點上說不過葉婉,也不會傻傻地非要往槍口上撞,轉而順著葉婉的話道:“可惜那倭國公主瞧上的不是犬子。”帶著些幸災樂禍地看了葉婉一眼,心中暗下決心,就衝著葉婉方才給他的羞辱,他說什麼也要堅決反對對倭國出兵,長寧侯一輩子都陷在倭國他才稱意。“若被擄走的是犬子,老夫雖也會憂心不已,但為了大局,只能咬牙生受了。”
這位老大臣也算是很有些心眼的,他說出這樣的話就是想拿住葉婉,硬要主張出兵倭國去救葉睿晨就是不顧全大局,接下來他就可以站在天下蒼生的高度譴責葉婉自私自利,就算她一意孤行,說動了蔚謙,也得揹負上不小的罵名,他再在背後好生動作一番,弄得她遺臭萬年也不是不可能。
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別說葉婉了,所有人都看穿了那老大臣的這點小心眼。蔚謙不禁暗自搖頭,這人他平素看著還好,想不到內裡竟這般不堪,虧他能說得出“咬牙生受”那種話,真真是個軟骨頭。
“好極,那麼就請你兒子去倭國換回長寧侯吧,反正你會為了‘大局’,‘生受’嘛。長寧侯就不同了,他身上流著我葉家寧死不辱的熱血、生著我葉家硬朗的脊樑,若當真反抗不得,他定會以死保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