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銀匠一開始很是心動,能進宮去給皇家做個御用的銀匠,那是匠人的巔峰了。隨即想起師父時常與自己說起的,若想要安心做手藝,就不要與皇家沾邊兒的話,立時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思及他家閨女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到了說親的年紀,當真隨著葉婉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尋婆家;可是兒子打小兒就愛讀書,到了京城那樣繁華的地界兒,定能尋個更好的夫子,說不定將來真能學出個名堂來,那他陳家可就算是熬出頭了。陳銀匠往後的半輩子所慮的,無非就是兒子、女兒的前程,去了京城有利有弊,真真是讓他為難了。
見陳銀匠皺著眉頭沉吟不語,葉婉便道:“不若陳銀匠回去與家裡人商議商議再決定吧。”
一時之間陳銀匠正猶豫不決,聽了葉婉的話緩緩點了點頭,事關重大,還是要與妻子和岳家商量一番再決定的好。
視線移向薛掌櫃,見他也是一副猶豫掙扎的樣子,葉婉沉吟一瞬,這些人在平安鎮生活了這麼些年,都是有家有業的,乍然讓他們決定離開這裡,跟著她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著實有些難為人了。她帶著些歉然道:“是我思慮不周了,大夥回去好生考慮一下,與家人商量妥當再給我答覆吧。”
能有個商量的時間最好不過,眾人無不應和。隨後葉婉又與眾人閒聊一陣,瞭解了福隆的一些近況後,便讓他們散了。
葉婉與福隆銀樓一眾人其樂融融,卻是不知平安鎮已經炸開了鍋,這裡的老百姓連知府都沒見識過,何況又是公主又是世子的,這樣的人物他們是想都沒想過的。私下議論得熱鬧的人中,很大一部分是不相信葉婉搖身一變成了公主的,溪水村離著平安鎮極近,葉婉是什麼身份大夥都心知肚明,一個落魄千金,先前家世再顯赫,也總不會是皇帝的私生女吧?在他們看來,只有皇帝的女兒才能被稱為“公主”。
瞧著天色已經是下晌了,葉婉也不急著去溪水村了,打算在平安鎮歇息一夜,明天再去,順便她也要到平安鎮中的各個鋪子檢視一番。反正已經都這個時辰了,要休息也不急於一時了。蔚凌羽陪著葉婉分別到龍門酒樓和龍門客棧轉了一圈,最後才來到在水一方胭脂鋪。
在水一方是葉婉花心思最少的一間鋪子,好在那些女孩兒們都是吃過苦的,知道如今的好日子來之不易,對鋪子很是上心,做得倒也不錯。鋪子裡的那些女孩兒早就聽說了葉婉回來了,這一下午連生意也沒心思多理,眼巴巴地就等著葉婉過來呢。
“快快,東家來了。”這是當年拾花館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女孩,早早就守在店門口,一見著葉婉的身影立馬回頭朝鋪子裡喊了一聲。葉婉接手拾花館時,她是唯一一個還沒開始接客的女孩兒,她是十歲上被拐子拐了,輾轉到了花娘的手裡,因著模樣標誌,花娘很是下了一番力氣調教,好在後來拾花館被葉婉接手了,不然又會有一個好女孩被禍害了。
女孩子們一聽葉婉過來了,忙忙起身奔到門邊,等著葉婉一走近,紛紛施禮道:“給公主請安!”
“快起來吧。你們近些日子可好?”葉婉很是喜歡這些懂得獨立、堅強的女孩子,對她們不自覺就格外照顧幾分。
“都好、都好!”一眾女子眼裡帶淚,她們都沒有忘記,是葉婉將她們救出火坑,還給了她們一條生路。女子的名節何其重要,自古青樓女子想要從良又是何其不易,偏生她們命好,遇上了葉婉,不但想法子消了她們的賤籍,還不斷地告訴她們,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好好做工賺銀子,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現在她們每個人都存下了不少銀兩,就算下半輩子什麼也不做也足以豐衣足食了。況且她們經營著在水一方,讓她們的生活有了目標,覺得活著也有滋有味的。
一一掃視著眼前這些好似重活了一回的女孩子們,葉婉心中欣慰又滿足,流落青樓不是她們的本意,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她也是替她們高興的。只是,在眼神掃到一個名叫阿舞的女孩兒時,葉婉頓了一頓,她的眼神中,除了久別重逢後的喜悅外,還多了些悽苦的情緒。她為什麼覺得悽苦?脫離了火坑過上好日子,還有什麼事會讓她覺得悽苦?不過在這一片歡樂的氣氛中,葉婉沒有急著去問,而是對她們道:“徐掌櫃今兒個在龍門酒樓擺了幾桌酒席,咱們一道過去聚聚。”
這些年不管是福隆的薛掌櫃還是龍門酒樓的徐掌櫃,對這些女孩子都是頗多照顧,就連龍門客棧的陳掌櫃,別看總是板著張臉,其實他對這些女孩子也很是同情,她們有什麼難處他都會幫襯一把,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一幫女孩子圍著葉婉嘰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