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暢笑道:“你不是被朝廷抄了家的欽犯嗎,怎麼又替朝廷說話了?”
“混帳東西!”
胡元怒道,“我從來是不反朝廷的,怎會是欽犯!那是受了賊人的陷害了,現在皇上又給我平反昭雪了,我又是堂堂正正的皇家的大臣了。”
吳暢點了點頭:“升官了,倒也可賀,不過代價也太高了,那大院子歸還你了嗎?可惜人一去,終難回!”
胡元道:“少說廢話,古來忠臣多磨難。有此一回,更見紅心。”
吳暢“咳”了一聲:“誰能保證沒有第二回呢。”
“有一千回我也不怕!對朝廷我永遠是忠心耿耿的,寧可朝廷負我,我絕不負朝廷的。沒有朝廷,理學何以發揚光大?沒有忠臣,何以有國?你不要執迷不悟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只有為朝廷效力,你還可光宗耀祖,萬人敬仰。”
吳暢仍然搖頭:“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別費心機了。榮華富貴不在我眼裡,更沒有什麼人可讓我稱臣。我是一片雲,來去不由人,你又要失望了,我很報歉。”
胡元眼晨頓時閃出兇光,露出猙獰的面目來:“小子,你可知中了我的埋伏?”
吳暢笑道:“別忘了我是你的弟子,對你的為人十分地清楚。你的那點我早已看破了,欲用‘半日迷魂香’收拾我,是不可能成功的。”
胡元的瞼色鐵青,陰冷地問:“你要下定決心與朝廷作對?”
“我向來不與人別人作對的,只有人家找我的麻煩,但我從來怕什麼麻煩的,哪怕天大的。”
胡元“哼”了一聲:“你的罪孽深了,誰都不會放過你的,你絕沒有好下場!”
吳暢“嘿嘿”笑了:“我至少要比你的下場好,你極力向朝廷獻媚,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呢,你若不是救了這條獨眼龍,走他的門子,朝廷會給你昭雪嗎?巴結別人的日子是不好過的。”
“放屁!”胡元的臉扭曲了,神色邪異,“我是忠於朝廷的,自然要救朝廷的人,自己受了點委曲算什麼!只要於君於國有利,我肝腦塗地也再所不惜。”
吳暢笑道:“你是大忠臣,若別人不這麼看,就悲了,你對他們用處有限,早晚會被吃掉的,我看還是早點脫身,做個隱士去算了。”
胡元“嘿嘿”一陣冷笑:“我做什麼還要你教嗎?小子。你若不回頭,絕走不出這院子。”
吳暢冷笑一聲:“你總是太自信,而每次都毀於自信上,誤人誤已,你也該醒了一下了。”
他剛欲下令動手,劉三變在一旁忽地道:“吳大俠,你不投靠朝廷也可,只要你保證今後永遠不要與朝廷作對,我們也是可以既往不咎的,大俠請三思,不要一錯再錯。”
吳暢的眼裡閃出歡悅的光:“據我所知,錦衣衛是不知道世上有什麼既往不咎的,你們何以有濃重的興趣對我施以‘寬大’?”
劉三變笑道:“這個,大俠當不難理解,凡事都有例外嗎。我們不想看著你四下躲藏。”
吳暢哈哈大笑起來:“我就在這裡,也是躲藏?你們別做夢了,我要乾的永遠不會罷休,不要乾的也永遠不會低頭,能改變我的只有我自己。你們在我眼裡什麼也不是,猶如風一樣無足輕重。你們要妨礙我,那倒黴的只能是你們自己,我永遠不會敗的。”
劉三變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這麼說,你瞎子吃秤砣——鐵了心了?”
“這用不著你提醒。”
吳暢非常輕鬆。
劉三變身子一閃,不見影了。
胡元忽地變了聲調,神色改了樣兒,那從不為別人笑的臉上撒下幾十年第一道溫和的曙光:“徒兒,你怎麼變得這樣倔了,連師傅的話也不聽了。我在你身上可是花了無數的心血的,希望你能光照千秋了。誰知你……你就是心裡不願意投靠朝廷,師傅開口求你了,你也得給師傅個面子呀!當著外人的面,你一口回絕了為師,讓師傅的面子都丟光了,你心何忍?”
吳暢燦然笑了。他的心情霎時如雨晴空,那麼高遠清爽:“師傅,你都修行了幾十年了,自己又標榜‘性如水’,怎麼忽兒熱衷於虛名了?事實才是重要的呢。我不是不想給你面子的,可我若給了你面子,我自己就喪失了,可你不是希望這樣的,你喜歡我‘光照千秋’嗎?這矛盾不好解決了,所以我很為難……”
胡元搖頭說:“沒有什麼折哀的,我素來喜歡分明,猶如陽光般清晰。”
胡元臉色冷黑:“這麼說,你一點也不念師徒之情?絕恩絕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