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他若在,斷不能讓你們這般欺負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誰也不知他是清醒的,還是糊塗的。
恨也恨過了,罵也罵過了,到頭來,心心念唸的還是那個人。秦瀲不知道該不該對雨煌說,那些日子他養傷的時候,睡熟又驚醒,朦朧間喊的還是“哥哥。”
日日夜夜的鬧,終究鬧不出五尺方圓。官府給的三天期限一到,他終究低了頭說啃喝,但唯一的要求,便是讓他去三星望月最頂上看一次天闊雲淡,花滿海田。
萬花谷四季蔥蓉,桃花不枯不謝,他就盯著三星望月的桃花樹發愣,良久,才是輕聲唸了句詩。
“十年一覺夢終醒,唯花垂影笑南柯。”
秦瀲不懂那句話的意思,但總覺得分外難過。
他那天傍晚日暮西垂,他蹲在那顆樹下不停地哭,嘴裡喊著的,都是哥哥。
孫思邈將湯藥調過之後藥性柔和,對雨煌的身體大有裨益。雨煌低下頭喝了那碗藥,熟睡了三天三夜,醒來之後脾氣居然改了許多。
他的話變得很少,也不愛說,眼睛總是低垂著,別人說什麼便應什麼,不吵不鬧,也不爭辯,那些守衛有時說些風涼話,他也只是聽著。
身體沒有了那些真氣壓繞,反而沒幾日就大好,不過虛弱了些罷了。他的門前有守衛看著,他便只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那幾尺方圓的地方,看著隔著紗簾的窗外,一坐便是一下午。
眼神眉宇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已經枯死了。
日子漸漸移去,秦瀲那日端了午餐來,對他說其實已是十二月沉冬的時候了,雨煌愣了一會兒,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萬花會下雪麼?”
秦瀲笑了:“萬花谷四季如春,如何下得了雪?”
“那純陽宮會下雪麼?”
“純陽宮四季沉雪,無時無刻不在下。”
雨煌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點了點頭,便又沉默不語。
秦瀲將飯菜放下,兀自開口:“可聽說燭塵道長來年就要離開純陽宮了。”
“是麼?”雨煌又將眼睛睜開,“為什麼。”
“說是軍中有人相邀,具體的並不知情,還有,聽說守您的侍衛來年也要撤了。”
雨煌有些驚訝:“撤了?帶我入洛陽的大唐監獄?”
“不是。”秦瀲想了想道:“說是不關了。”
“不關了?”
“說是與燭塵道長有幾分關係。”
雨煌聽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那一年新年,雨煌並未與誰慶祝,秦瀲在花海放著煙火,窗外一片歌舞喧鬧之聲。雨煌側躺在踏上,他在淡淡的藥香中微眯著眼看簾蔓外頭的火光,如同那日開的桃花,烈烈火紅。
他用手指撫上自己的眼,突然感覺有些潮溼,他轉過頭,卻剛巧看見秦瀲拿了一支菸火棒進來。
“我知道你眼睛不好,但這麼小一支應當傷不著,也能在屋子裡放放。”
秦瀲笑的爽朗:“不如咱們就在這裡玩玩?新年已至,你也別還是那副怨天怨人的樣子。”
新年過去,三星望月外的守衛都突然消失,雨煌端正衣冠,也從那小屋內走了出來。他站在三星望月的藥王孫思邈與谷主東方宇軒面前,拜門入派,為萬花谷藥王孫思邈坐下杏林弟子,跟著七八歲的弟子們重新開始學習門派要義。
秦瀲帶著他在弟子練功處兜兜轉轉,笑著一口一個“師弟”,雨煌也不惱,任憑他在自己面前上躥下跳。
秦瀲站在他的面前,頗有一副大師兄的樣子,抑揚頓挫的說道:“我萬花谷與旁的門派不同,兩支心法一支修的是取人性命的花間遊,與懸壺濟世的離經易道,雨煌小師弟,不知你想修的是哪一派?”
雨煌手裡握著一支粗製的羊毫,沒怎麼想,便說了不知道。
“你不仔細想想?”秦瀲失笑。
雨煌搖搖頭:“你想,我聽著。”
秦瀲撓撓頭,突然有些尷尬的開口:“我萬花雖然懸壺濟世,但向來傳說離經易道只為一人……比起殺人之術,我倒更希望你學些醫術。”
“是麼?”雨煌點點頭:“好。”
秦瀲看著他這樣子嘆了口氣:“你總是這個樣子,好好好是是是,就沒點自己的注意?”
雨煌反而笑了:“我累了,懶得想,聽你的還不好?”
秦瀲有些無奈,將筆在自己腦袋上敲了一下:“那我讓你離經易道只為我,你也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