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在笑,卻笑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太恰當?'。
秦瀲有的時候想勸他,便拉他出去喝酒賞花,坐在蘇雨鸞的山坡旁聽她對月的琴聲。他拍著雨煌的肩膀,故意說一些新聽到的笑話和趣聞,雨煌不溫不火的應著,那笑臉就像是一張面具,撕都撕不開。
“你不高興。”秦瀲用肯定的語氣。
“怎麼會呢。”雨煌回應。
“你有一日會離開我麼?”秦瀲問。
雨煌又笑了一聲,還是不溫不火的回:“怎麼會呢。”
但秦瀲知道,雨煌說出來的話就彷彿是一縷煙,飄到哪兒,就算哪兒。他不想去把握,也覺得自己把握不住。對於明天會在何處,連雨煌自己也不甚清楚。
秦瀲總覺得有些難受,心裡發堵,便去找他說話,有的時候說的久了,雨煌才停下手裡的藥杵,淡淡的說一聲:“難為你了。”
難為你了。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了。
雨煌在萬花谷中一年有餘,多多少少給秦瀲添了些不好的名聲。秦瀲每日照顧他飲食起居,連前來就醫的人也說他們二人在一起不知做些什麼下作的勾當。說不定雨煌當年殺人,也有秦瀲的一份功勞,兩個人才這麼同心同德,好的似兄弟一樣。
這話秦瀲聽的久了,或許會生氣怒斥,也或許會悶兩天便過去。但後來的一些時日,總覺得雨煌似乎在刻意與自己疏遠,中午不再回屋用餐,而是等人都散去撿一兩個用剩了的饅頭,到花海的角落裡歇一個午覺。
秦瀲氣沖沖的將他拉回來,雨煌也只是笑。
“無妨,我不過喜歡一個人清靜一些,你莫為了我耽誤你自己的前程。”
秦瀲勸不過,便遠遠的看他一個人站在僻靜的地方“清靜”,一個人影也見不著,就那麼孤零零的站著。
臉上掛著笑,像是一尊泥像,毫無知覺。
秦瀲原以為世上艱難不過如此,沒想到過了幾日,又出了一樁大事。那一日有一個婦人前往萬花谷求醫,說是年僅十歲的兒子被惡人所害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卻筋骨全斷連手也抬不起來了。
那時剛好趕上治病的人多谷內弟子繁忙,雨煌便跟著在身後打打下手。他煮好了湯藥小心翼翼的端到那孩子面前,卻聽見一聲極淒厲的尖叫,隨即手中的湯藥被打翻。
眾人驚愕的看向此處,就見到那孩子聲嘶力竭的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殺了爹爹,害得我成這個樣子!”
孩子稚嫩的聲音裡全是惶恐和仇恨,那婦人有些尷尬的安撫著孩子:“莫吵莫吵,這位是萬花谷為你醫病的恩人,又不是那殺千刀的段雨煌。”
又不是那,段雨煌。
這孩子是當年楓華谷中一戶農家的孩子,他的母親那幾日剛巧回孃家探親躲過了劫難,孩子也被父親擋在身後,因此撿回了一條命。
雨煌已經想不起來那家人的容貌,但他知道,這血債是在自己手上。
他扶起致歉的婦人,低著眼睛給人跪下。
“這孩子說的不假,在下便是段雨煌。” 他說完,不只是那孩子,有多少人的眼神驚慌不已。
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無人敢說話。
那婦人也只是低著頭,她的臉色煞白,孩子在他的懷裡哭。
“殺人償命,血債血償,雨煌明白。”他的聲音發顫,一字一句傳進耳朵裡:“如何發落,請便吧。”
他說完,無人接話,只有孩子的哭聲。他給人磕了個頭,就聽見孩子在病床上哭著喊:“我要你死。”
“你殺了爹爹,害了我一輩子,我要你死!”
這聲音帶著絕望和恨意,刺進他的心口。
所有人看著雨煌,看他是否要等著秦瀲聽聞訊息衝進來給他收拾殘局,或是就此給自己找個當初殺人的藉口。
但沒有人想到,他居然笑著應了一聲好。
他抬起頭,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把用來剪紗布的剪刀。
他雙手握著剪刀,刺進自己的咽喉,一點點割開,像是斬首。
空氣湧入食道里,他感覺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劇烈的疼痛讓他的眼前發黑,癱倒在地上。
無人救他,那些人望著他由他獨自死去,最後,他只聽見了秦瀲一個人的嘶喊聲。
萬花谷醫術活人不醫,秦瀲盡心盡力,終是將他救了回來。他又臥在床上休息,還好沒傷到聲帶,倒是可以開口說幾句話。
來看望他給他送藥的只有秦瀲,有的時候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