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柳乘風哭天喊孃的抱著這蕭太監的大腿,求小太監原諒。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唯有硬著頭皮接招了。
蕭敬也笑。笑的如沐春風,走上前去,把住柳乘風的手臂,道:“你也要小心了。走,雜家將你送出宮去。”
被蕭敬宛如多年未見的好友把住手臂,柳乘風不知什麼感覺,應當說,他應該覺得有些噁心才是,可是偏偏他的心裡竟有幾分暖呵呵的,或許是因為柳乘風感受到了蕭敬的真摯,這熱絡的背後,並沒有虛情假意。
或許正是因為真正將柳乘風當作對手。蕭敬才表現出了這種熱忱和敬意,以至於讓柳乘風有幾分受寵若驚。這種感覺,連朱佑樘都未必能讓柳乘風生出來。
二人熱絡的閒談,一邊慢吞吞的走向午門。踏著黃昏的餘暉,頂著金黃又顯幾分暗淡的翻滾雲層,活似久別多年的好友,這樣的場景,讓路過的太監微微愕然,眼角的餘光朝這二人撇過去,心裡忍不住都在嘀咕,都說秉筆太監蕭公公與柳乘風勢不兩立,怎麼二人竟是如此熱絡?
一邊走,蕭敬一邊含笑著道:“牟斌這個人。謹慎而又野心勃勃,你切莫以為他老實。他只是謹慎而已,知道在什麼皇上下頭辦什麼事。你為他衝鋒陷陣,卻也要留有餘地。”
“至於你的岳父溫正,此人性子過於剛硬,成不了什麼大事,切莫以為他可以依靠。”…;
“你的恩師王鰲,此時尚蟄伏在吏部,或許可以為你錦上添花,可是隻要內閣劉健三人還在,他就不會有什麼作為。”
………………
蕭敬一個個將柳乘風身邊的人為柳乘風解說,彷彿絮絮叨叨的老人,乾癟的嘴唇一張一合,沒有絲毫的隱瞞。
走到了午門門洞,柳乘風突然駐足,深看了蕭敬一眼,問道:“那麼寧王呢?寧王這個人如何?”
“寧王……”蕭敬呆了一下,這樣的失態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他沉吟片刻:“這個人……深不可測,到現在,雜家還看不透他,便是雜家,也忌憚他三分,你不要小看了他,他這幾年,似乎在經營著什麼,可是他為人謹慎,步步為營,至今為止,東廠也沒有探聽出任何動靜。你上一次羞辱了他們的父子,切記著小心在意,一著不慎,只怕連性命都未必能保全。”
蕭敬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拍拍柳乘風的肩:“要小心,不要輸給寧王,就算是輸,也應當在雜家手裡。”
他一下子又變得老態龍鍾起來,咳嗽了幾聲,道:“雜家乏了,就將你送到這裡,今日一別,下一次,你我就是仇敵,你也要小心。”
門洞邊上,兩側的侍衛禁軍奇怪的看著這兩個人,柳乘風對他們的目光視而不見,道:“蕭公公保重。”
保重二字咬的很重,別有深意。
蕭敬又笑了,只是剛才咳嗽的太猛,以至於他的臉上染著一層病態的紅暈,他抬起臉,道:“年輕人口氣太大了可不好,好吧,去吧!”
柳乘風反轉過身,邊上的侍衛給柳乘風送來了進宮時摘下的欽賜繡春劍,將長劍連帶著劍鞘懸在了腰間,柳乘風邁開步子沒有回頭,走出門洞。
蕭敬一直目送著柳乘風消失在他的眼簾,才略帶疲乏的返回宮中,到了司禮監,立即有太監給他斟了茶,蕭敬揮揮手:“雜家乏了。”
司禮監的太監除了那斟茶的全部走了個乾淨,小太監笑呵呵的站在蕭敬一邊,道:“公公,那郭鏞怎麼處置?”
蕭敬喝了口茶,恢復了幾分精神,隨即撿起案牘上的一份奏書看了一會兒,才將奏書拋開,淡淡的道:“犯了錯就該懲戒,去跟中都的姜晨打聲招呼,好好招待。人不能死,可也不能好活,御馬監那邊出了空缺,以陛下的性子,絕不可能交給雜家的人手裡,所以這十二監、八局、四司,唯有御用監掌印太監蔣敏、直殿監掌印太監張茵二人機會最大,這兩個人。各送一份禮去,他們會明白雜家的意思。雜家不要他們聽話,只要他們不要搬弄是非就是了。”
小太監呵呵一笑,道:“奴婢明白。至於這個柳乘風……”
蕭敬手裡抱著茶盞,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個人,倒是公私分明,為人機警、心細如髮,做事也果決的很。若是能為雜家所用,雜家也不必操著這病體輾轉難眠了。只是可惜……可惜了……”
“前幾日,他得罪了寧王父子。搜查了寧王父子的車仗,寧王自然不會忍下這口氣,所以寧王只怕就會在這幾天對柳乘風動手,雜家承他柳乘風一個人情。知會下去,東廠那邊不要多事,隔山觀虎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