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有人低聲道:“看來,這一回,蕭公子可真是忍不住了?”
“什麼蕭公子,該改叫二皇子了吧!他雖金冊除名,終究是皇家子弟。縱沒有王爵,也還是皇子。平時礙著國家法制,咱們明知他的身份也都裝成不知道,這會子碰上變亂,他可真要以皇孫公子的身份出來主持大局了。”
容若心中苦澀,心知那明黃的椅子為自己準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這時陸道靜與齊雲龍,見諸人皆已入座,彼此點點頭,便也坐下了。
出乎眾人意料,他們沒有坐到主位左右的兩張椅子上,卻是分左右,坐到下首去了。
連濟州太守與將軍都只坐在下頭,那上首又是什麼人才有資格坐?
一時間,內堂便有些低低私語響了起來。
兩扇大門突兀地關了起來,關門聲並不響,不知為什麼,卻讓堂中每一個人,莫名地震了一震。整個內堂忽的一暗,待得四周侍從燃起燭光,照亮廳堂之時,主位之上,已站了兩個人。
左邊是蕭遙,他穿的不是往日灑脫的藍衫青袍,而是華貴的錦袍。雖然並沒有繡了代表王爵的盤龍,但是袍角黃色的鑲邊、精緻的繡紋,彷彿在昭告所有人,他高貴的出身。
他站在這裡,幾乎是所有人意料中的事了。自梁太子叛亂以來,蕭遙的活動頻頻,關心情切,幾乎等於昭告天下,這位金冊除名的王爺,打算不顧一切,承擔起自己身為皇子的責任,保衛楚國了。
可是,讓人意料之外的是站在他身邊的人──驕橫的表情,冷漠的目光,來到濟州時間不長,任意胡為,只知尋歡作樂,驕橫肆意,幾乎讓所有濟州人留下壞印象,從京城來的有錢惡少。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三弟容若容公子太有錢有勢有地位,只怕早就因為過份囂張的行為,被人打成豬頭,偏偏這麼惡劣的男人,居然搞得柳家大小姐鬧出婚變也非他不嫁,簡直好運得天理不容,豔福大到令人髮指。
很多人甚至報不出他的名字,對他的印象,僅僅是,容若的三哥、柳非煙的未婚夫。
而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他那過於華麗的服飾。明黃的錦綢上,四爪金龍騰空飛舞,九龍冠旁,流蘇上清明的黃色,簡直像火一樣,燙著人的心。
依當朝例制,如非親王顯貴著此衣飾,便為逾制,罪可族誅。
一時間滿堂譁然,大部分人的目光緊盯蕭遠,驚歎之聲即起,震驚之色難掩。
蕭遠一概的我行我素,滿堂的竊竊私語,滿堂的異樣眼神,他只做不聞不見,大大方方在右方椅子上坐下,眼睛直似長在頭頂上,倒是連往下頭看一眼的功夫也省了。
蕭遙有些不贊同地皺眉看了蕭遠一眼,卻也知道這人性情就是如此,說不動他,只得轉首對眾人一抱拳:“程將軍等諸位日夜兼程,領兵來助;柳先生起於民間,召熱血義士;趙會長諸位慷慨解囊,以助軍資。今日各方豪傑,聚於一堂,為的都是濟州生死,楚國安危,百姓苦樂。蕭遙身為皇子,怎敢怠於逸樂,獨善其身,就此,為皇家,為楚國,為天下,謝過諸位了。”說著深深一揖。
諸人不敢受他的禮,紛紛站起來還禮。只有容若坐著一動不動,一時間變得非常顯眼。
不過,顯然連串不合情理的事已經把眾人的腦子震得有些麻木了,這一回,居然沒有多少人用異樣眼光看容若了。
蕭遙復對眾人道:“而今國難當頭,還仗諸位挺身而出,仗義相助,蕭遙在此拜託了。”
眾人紛紛表態。
“蕭公子放心,為了國家,就是叫我們傾家蕩產,我眉也不皺一下。”趙遠端就差沒拍胸膛表忠心了。
魏知倫笑道:“我等武人,於國難之際,正應沙場血戰,為國為民,縱馬革裹屍,亦份所當為,公子何其言重。”
其他人,不管是商人,還是豪強,不管是將軍,還是武者,無不紛紛表態。
只有容若和柳清揚一直一語不發。
蕭遙一連串稱謝承情,眼神終於還是停在了柳清揚身上。
從入廳以來,柳清揚一直沉默地坐著,極少發言。直至此時,他才徐徐道:“只要可以令得國家安定,百姓安樂,老夫何惜殘軀。”
“好。”蕭遙忽的斷喝一聲,不見素來的灑脫隨意,倒是大見英豪霸氣。
他目中忽的電光閃動,站在堂中,朗聲道:“而今楚國危如累卵,都只因……”
他語氣一頓,目光掃視一週,在容若臉上停了一停,方才接著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