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從來不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
可面對自己一點都不熟悉的祖父祖母,她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承恩侯還好一點,畢竟之前在雲霓山莊見過,知道這老紈絝其實是個挺不錯的人。
承恩侯夫人這一款的她真是應付不來。
雖然是繼室,但她好歹也做了八年多的侯夫人,皇后娘娘的繼母,身上卻一點屬於高門貴婦的氣勢都沒有。
好吧,其實豆豆本身也不喜歡那種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貴夫人,從前她在大西北的時候也沒少和平民百姓家的老太太接觸。
可這位承恩侯夫人和那些普通老太太也不一樣,不和她說話還好,一和她說話她就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呃,老兔子一樣,彷彿別人怎麼欺負了她似的。
雖然二房的中饋是顧夕在管,可身為侯夫人,有些應酬也是免不了的,尤其是一年幾次必須出席的宮宴根本推脫不掉。
真不知道這些年她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這種情況豆豆當然不好逼迫人家和自己親近,只能選擇離開了。
她對承恩侯夫婦福了福身:“祖父祖母好生休息,沅兒這就回夕霞院去了。”
承恩侯夫人像是得到了什麼特赦令一般,快步走進了一旁的廂房中。
承恩侯卻笑道:“小丫頭,去祖父的書房喝杯茶。”
豆豆暗暗翻了個白眼兒。
還去什麼書房喝什麼茶呀,直接帶自己去玩蛐蛐兒不就行了。
承恩侯向來脾氣好,哪裡會和十幾歲的孫女計較,笑眯眯地拽著豆豆的胳膊把她拉進了書房裡。
豆豆撅著小嘴,這老紈絝當真一點正形兒都沒有。
攤上這麼個祖父她這顆扁豆也真夠有福氣的!
承恩侯親自給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嚐嚐合不合口。”
豆豆不得已抿了一口,翹了翹小嘴道:“還成。”
承恩侯有些神秘道:“比起雲霓山莊的呢?”
好在豆豆嘴裡的茶水已經嚥了下去,否則就該嗆到了。
這老紈絝的眼神竟這般毒辣,那一日福王殿下給自己做的裝扮竟然被他識破了!
承恩侯笑道:“本侯偌大的年紀,豈會被你這點小把戲蒙過去?那一日你的樣貌的確是變了,可身形還是看得出來的。”
豆豆才不相信他的話,人的身形的確是有不同,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身材同自己相似的多了去了。
分明是他把那一日福王殿下說過的話和如今的情況聯絡起來想了一遍,想明白了那一日他們去雲霓山莊的目的。
因為想明白了那個,再聯想到自己的身形,這才料定自己就是那一日的小丫鬟。
她打趣道:“祖父莫不是後悔了?”
承恩侯笑得更開心了,這丫頭可真有意思。
他擺擺手道:“本侯雖然不是什麼君子,說過的話可從來不反悔,何況我嫡親孫女出嫁,給座莊子算什麼。”
豆豆非常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品味差。
可事實上整個威遠侯府裡的人,除了娘,這個紈絝祖父的確是她覺得最順眼的人。
見她不答話,承恩侯又道:“祖父知道你不喜歡待在裴家,也不喜歡裴家的人。”
豆豆柳眉一挑,果然是嫡親的,心有靈犀嘛。
承恩侯端起茶喝了一口:“其實我也不喜歡,應該說一直就沒有喜歡過。”
豆豆暗忖,因為不喜歡,所以才不願意按照父親的安排老老實實讀書做事,才會做了最出名的紈絝,才會續娶一個懦弱的妻子當擺設?
承恩侯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苦笑道:“小丫頭,你如何知道勳貴之家的嫡次子日子有多難過。”
豆豆心念一動,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這樣的話了。
那一年在遼東馬場,福王殿下裝作養馬的王老爺子,偷喝了一罈子酒後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還有,爹爹這麼多年雖然沒有和自己抱怨過從前的事情,但從他的話中也能聽出對老靖南侯的不滿。
嫡次子真的不是好當的!
要麼就像福王和爹爹一樣,對繼承權全然不放在眼裡,自己去另外尋找出路。
要麼就像這老紈絝一樣,讓父親徹底絕望。
只有父親絕望了,兄長才會放心。
她微微頷首:“我知道,其實您做的已經足夠好,許多人都不如您看得明白。”
承恩侯高興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