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元徵心裡卻是酸澀的。
六年多來父女倆一起用飯的次數多得根本數不清。
可每次都是二閨女主動擔起照顧他的職責,連他用慣了的幾位掌勺大師傅和她都十分熟悉。
定選單,嘗滋味,安箸,添飯夾菜……這樣的事情二閨女為他做過不知多少次。
想起當年的她,小小的身影反覆穿梭於廚房和偏廳之間,就為了讓自己吃到一口舒服的飯菜。
因為她不錯的胃口和天真可愛的話語,不經意中他把挑食的毛病都改掉了不少。
他酸澀的心湧起一陣暖意。
今日他放下了吏部尚書的架子,放下了父親的姿態,在大師傅們的幫助下親自去小廚房學著準備熱氣騰騰的鍋子。
這樣寒冷的天氣,二閨女一定想要熱乎乎地吃一頓。
到時候她一張小臉肯定會紅撲撲的,額頭上甚至還會冒出亮晶晶的汗水,一雙大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一定會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把小肚皮撐得圓滾滾的……
加底湯,調味,擺碗碟,上菜……
元徵做得非常不熟練,甚至可以說有些笨拙。
見他親自端著鍋子走出廚房,把一旁的幾位大師傅和小廝們看得膽戰心驚,生怕他把自己給燙了。
尤其是張大廚,看著圓桌上那一大盤薄如蟬翼的羊肉卷,到現在心裡還直髮涼。
要不是二老爺根本弄不來這個,連切羊肉的活兒他都想搶過去。
真要讓他得手了,鋒利無比的菜刀不把他那雙專門握筆掌大印的手割了才怪!
一切準備就緒,元二姑娘到了。
“爹爹——”
豆豆又不爭氣地哭了。
只是這次的眼淚一點不鹹澀,反而帶著一絲甘甜。
才高八斗位高權重的爹爹繫著圍裙忙前忙後的樣子一點都不可笑,越發顯得俊朗不凡。
只是,這並不是她喜歡看到的爹爹。
她的爹爹應該是鶴立雞群,驚才絕豔,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人物,怎可以為了博小女兒一笑就這般毀了自己的形象。
元徵接過莊兒遞過來的熱手巾擦了擦手,走到豆豆身邊笑道:“我閨女怎的變成愛哭鬼了,是怕為父手藝不好吃得不習慣?”
豆豆直接扎進了元徵懷裡,用細長的胳膊抱住父親的脖頸,越發哭得傷心起來。
自從豆豆過了十歲,父女倆便很少有這樣親密的舉動,元徵輕輕拍著她的背,笑道:“都是大姑娘了,小心莊兒他們笑話。”
莊兒幾個在一旁身子齊齊一抖,二老爺又開始出賣他們了,誰不知道二姑娘刁鑽古怪,整起人來花樣繁多讓人哭笑不得。
他們敢笑話她?那才真是笑話!
豆豆也意識到自己有些矯情了,站直身子拿起元徵的袖子不管不顧地在臉上抹了一把。
元徵打趣道:“為父倒是不嫌棄你的鼻涕眼淚,只是我今日在廚房裡忙活了半天,也不知道袖子上有沒有沾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豆豆不高興了,撅起小嘴道:“爹爹!人家只是擦了擦眼淚,哪裡有鼻涕!”
元徵探出頭向屋外看了看,卻沒有看見採青採桑幾個的身影,只好吩咐莊兒:“你去給二姑娘打些熱水來洗把臉。”
莊兒應聲出去了。
他轉頭又數落了豆豆幾句:“十幾歲的大姑娘了,總是喜歡一個人到處亂跑,屋裡那麼多的丫鬟也不知道帶兩個。”
豆豆才不怕這樣的話,衝著父親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元徵無奈地按了按眉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豆豆走到父親身後,把那塊扎眼的圍裙解了下來。
父女倆在一起用飯免不了聊上幾句,可元徵怕在惹二閨女傷心,愣是沒敢提及顧朝說的那些混賬話。
豆豆其實也不想提,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提它就不存在。
她給元徵涮了一片羊肉送到碗裡,微微笑道:“爹爹不用擔心我,只要那些話不是出自您和祖母口中,我便什麼都不在乎。”
元徵仔細觀察了她的神情,並不像是在故意寬慰自己。
他十分欣慰道:“雖然你是個大氣懂事的孩子,但你母親的話太過傷人,為父一直擔心你承受不了,現在看你好好兒的,總算放心了。”
豆豆翹了翹小嘴道:“人家才沒有好好兒的,爹爹得補償我。”
元徵眉頭一挑笑道:“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