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完第三個頭的豆豆並沒有直起身子,額頭緊緊貼在金磚地上保持著跪拜的姿勢。
帝王的威儀不是簡單一句話就可以描述的,天知道她方才有多緊張。
爹爹從小就教過她,與別人說話的時候最好是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是基本的禮貌,同時也是讓對方信服自己說辭的一種手段。
她一直以來也是這麼做的,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心虛膽怯的。
甚至於有時還可以藉助那一份威勢看出一些不易察覺的問題。
然而,當面對的人換做一國之君,想要做到這一點何其艱難。
未經允准直視帝王尊容屬於大不敬。
永泰帝雖然沒有那麼可怕,而且也一直以她的長輩自居,說話的時候直視那一雙龍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當說話的內容不怎麼討喜的時候就更不容易了。
豆豆忍不住都想佩服自己了,方才她居然直視著一國之君的眼睛講述了他如何被妻子戴綠帽子的事兒。
膽子大也就罷了,這作死的能耐簡直是大周朝第一人呀!
永泰帝的內心糾結不已。
他覺得自己突然就理解了跪在面前的這個女孩子。
明明仇人就在眼前,手裡也有足夠的證據能夠扳倒她,卻又因為顧及親人們的安危只能眼睜睜看著仇人繼續身居高位呼風喚雨。
換做自己在她這個年紀,能不能這麼沉得住氣還真是不好說。
然而理解歸理解,這麼大的一頂綠帽子他不可能做到視而不見。
裴廷瑜是絕對不能饒恕的,且一國之君頭頂染綠這種事情也是絕對不能傳出去的。
就算是要牽連裴家滿門,罪名也不能是皇后與人私通,而是謀反。
然而,謀反也不是小罪名,即便顧夕是女眷,多半也會淪落到與人為奴為婢的下場,甚至是……
那樣的侮辱簡直比死都可怕。
可要想保住顧夕的尊榮,就必須保住裴家的爵位富貴,也就意味著不能重罰裴廷瑜,這同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除非……
永泰帝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如果顧夕不再是裴家人呢?
只要讓顧夕同裴廷琰和離,她就重新做回顧家二小姐,裴家那些人的死活同她又有什麼相干?
他的眼睛突然又暗了下去。
裴家其他人的死活的確同顧夕沒有任何干系,但裴錦程和裴錦弘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如何捨得下。
而且,這些純粹是他的想法,而不是顧夕的。
如果顧夕真是那種為了自己的安危和榮華什麼都不顧的女人,又怎會在他和元宗之的心上烙下那麼深的印記,幾十年都忘不了。
跪在地上的豆豆依舊沒敢動,但心裡略微放鬆了一點。
皇帝陛下遲遲不做決斷,就說明裴家的的活路能看見些影子了。
“沅兒。”永泰帝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
“皇帝舅舅。”
“抬起頭來看著朕。”
豆豆直起身子,再一次大著膽子直視著永泰帝的眼睛。
永泰帝冷聲道:“你方才說不求榮華富貴,只求朕能給裴家人一條活路?”
豆豆坦言:“是,只求一條活路。”
永泰帝輕嘲道:“大周朝的開國勳貴中,威遠侯府是為數不多的從未真正衰敗過的府邸之一。且從你曾祖父那一輩起,戶部就一直掌握在裴家人手中,裴家有多少財富誰說得清楚?
就算朕給裴家人一條活路,府裡的財產也是要盡數抄沒的,可這份說不清有多少的財富誰有本事抄得乾淨?
你口口聲聲說不求榮華富貴,其實裴家人早已經隱匿了數不清的財產,就算沒了爵位沒了官職,照樣世世代代可以做閒散的富家翁,想得挺美!”
“陛下——”這麼難纏的皇帝,“皇帝舅舅”這麼親熱的稱呼豆豆真是叫不出來了。
永泰帝知道她口齒伶俐,根本不容她辯解,繼續道:“就算朕派人暗中盯著裴家人把他們隱匿的財富全都搜出來,他們不是還有你這個尊貴無比的小王妃?你手裡有多少值錢的東西你自己清楚,隨便拿出十之一二同樣夠他們好吃好喝幾輩子。”
豆豆無奈道:“陛下這是要讓臣妾同裴家斷絕關係麼?”
永泰帝目光閃了閃,道:“裴家沒有了爵位官職,你便是平民的女兒。徹兒是我大周朝身份最尊貴的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