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場外,裴富後背的衣裳全都溼透了。
不是因為天氣炎熱,而是出了一身冷汗。
自從豆豆來了雲霓山莊,他整個人就跟繃緊的弦一樣絲毫不敢鬆懈。
手頭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其他小管事,每日的任務就是帶著山莊裡的護衛追隨著新主子的腳步。
雲霓山莊的安全是沒有問題的,裴富擔心的是前來避暑遊玩的那些紈絝子弟。
新主子天姿國色,萬一被哪個不長眼的見到了糾纏上來怎麼辦?
雖然以威遠侯府和定北王府的勢力,京城裡根本沒有人惹得起,但主子的名聲絕不能有半點瑕疵。
半個月下來,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些許。
新主子雖然性情活泛,但也不是愛四處惹禍的人,她每日的行程都是精心安排的,和那些前來遊玩的紈絝子弟根本沒有碰過面。
同平日一樣,他一早就帶著十幾名山莊的護衛守在馬球場門口,只等主子打完馬球就護送她回居處。
他這些年也是享受慣了的,身體又肥胖受不得累,便讓人給他尋了把椅子,又吩咐兩個小廝給他撐著傘打著扇子,儼然是一位富家大老爺的模樣。
很快他就打起了瞌睡,馬球場裡那些嘈雜的聲音對他沒有分毫影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叫喚聲吵醒了。
“大管事,大管事,您快醒醒……”
裴富勉強把眼睛撕開一條縫,只見那十幾名護衛全都跪在地上,給他撐傘打扇子的倆小廝也老老實實跪在他身旁。
顯然方才吵醒他的正是他們倆。
而一身華服的二殿下面帶笑容地站在他面前,溫聲道:“大管事好享受。”
裴富大吃一驚,瞌睡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滑下椅子直接跪在了二皇子面前。
“奴才給殿下請安,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他吧啦吧啦說了一長串,倒把宇文恆弄得插不上話了。
直到裴富氣有些接不上不得不住了嘴,宇文恆才笑道:“大管事不必多禮,大家也都起來吧。”
“謝殿下。”所有的人又給他行了個禮這才全都站了起來。
這一番折騰下來,馬場外所有的人都分外規矩,大門口愈發安靜,場內傳出的聲音愈發嘈雜。
馬蹄聲、馬球棍的碰撞聲、呼喝聲不絕於耳。
其中一道嬌脆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宇文恆笑得越發開心了,對裴富道:“大管事,一大早就有女客打球?倒真是好興致。”
裴富腦子好用得很,這些年也沒少和二皇子打交道,怎會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心裡不免暗罵了兩句,自家侯爺真是有個天底下最“好”的外孫。
虧他還是堂堂的嫡出皇子呢,沒說弄些好東西來孝順侯爺,整日就想著算計。
索性侯爺是表面糊塗內裡精明,否則這座山莊早被他甜言蜜語哄騙到手了。
饒是如此,哪年侯爺不拿出幾萬銀子去堵他的嘴!
就連世子爺和二少爺兩個嫡出孫子都沒花過侯爺這麼多的錢!
今日他一大早到馬球場,分明就是衝著姑娘來的,偏還說什麼“有女客打球”,真是虛偽透頂了。
想歸想,裴富還是不敢得罪眼前這位,拋開皇子身份不提,這也是侯爺的嫡親外孫,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管事惹得起的。
他躬身道:“回殿下,是元二姑娘,您看這……”
裴富邊說邊把視線轉向宇文恆身邊的青年男子。
這名男子眼生得很,但相貌英俊器宇軒昂,尤其是一雙眼睛冷冽清亮,和京中的貴公子們大不相同。
看二殿下對她的態度,顯然他的身份定然也是不低的。
可那又如何?
身份再尊貴也是外男,自家主子也不是他想見就能見的。
宇文恆對裴富的性情也很瞭解,這傢伙處事圓滑但對主子十分忠心,想哄騙他是不可能的。
但他們已然來到了這裡,就這麼被一個奴才堵回去,堂堂的皇子面子往哪兒擱?
他收回臉上溫潤的笑容,對身後的護衛們使了個眼色。
其實他這也是多此一舉,裴富和山莊的護衛們明知他是老主子的嫡親外孫,又怎會真的和他撕破臉。
要真的同二殿下在山莊裡動手,皇帝陛下那裡不提,皇后娘娘那裡就沒法兒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