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鳳翔宮裴皇后是怎麼想的,又是如何安排的。
永泰帝下朝之後宣陸閣老去御書房,目的自然不會是為了找他聊天。
陸閣老混跡官場幾十年,得了個“老好人”的稱號。
好些人都認為他窩囊軟弱,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左右逢源,窺測人心的本事的確相當了得。
皇帝陛下是徹底厭煩他們這幾個老頭子了,只是多少還有些顧忌,怕下手太快太狠寒了老臣的心,不利於朝堂的穩定。
不是他陸明成臉皮厚,非賴在內閣中不願意致仕,實在是陸家子弟中就沒有個成行的,不為他們鋪平一條坦途,他如何對得起陸家的列祖列宗?
為此他甚至犧牲了最疼愛,姿質最好的小九。
他十分清楚皇帝陛下和顧允年的矛盾由來已久,不會容忍他一直在首輔的位置上坐下去。
但也一直以為永泰帝就算是要動內閣也會先動顧允年,之後才會是他這個只想安穩度日的次輔。
顧允年猶在穩坐釣魚臺,他著急個什麼?
尤其是年初那道讓皇子們拜師的聖旨,著實讓陸明成喜出望外。
在立儲一事上他從不多說半個字,但也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年紀相仿的五位皇子中二、三兩位皇子機會最大。
他做了嫡出皇子的老師,說不定將來就會是帝師,陸家的前程還用發愁?
所以這三個多月來他費了許多年都沒有用過的心思認真教導二皇子,倒不圖他能夠迅速在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就想把幾十年為官做人的心得傳授於他。
二皇子雖然有些小毛病,但腦子聰明也願意學,讓他對這個弟子的前途相當看好。
沒曾想……
也不知道混賬二皇子又做了什麼混賬事兒,這一關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混過去。
陸閣老滿心忐忑地隨著引路的小太監走進了御書房。
“老臣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十分恭敬地朝坐在龍書案背後的永泰帝行了禮。
“陸卿平身,賜座。”
“老臣謝陛下。”
陸閣老在椅子上坐下,雖然沒敢直視永泰帝,卻被他那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發虛。
他勉強笑了笑:“陛下宣老臣……”
永泰帝其實一直在打量陸閣老那雖然已近全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髮髻。
聽他主動開口,永泰帝乾笑了兩聲:“時光荏苒,陸卿委實是老了。”
陸閣老心裡敲起了小鼓,忙站起身回道:“老臣已經年過花甲,確實不年輕了。”
“朕不過是隨意感慨一下罷了,陸卿坐。”永泰帝擺擺手又道:“二月初的時候朕給幾位卿家委派了任務,眼看著快滿四個月,不知道陸卿那邊情況如何?”
陸閣老只覺得渾身都在冒汗,這話該怎麼回答?
說二殿下努力向學進步頗多,還是說二皇子三天撒魚兩天曬網根本不學好?
永泰帝卻一點不想聽他用心斟酌之後的回答,冷聲道:“大皇子天性魯莽最不願意讀書,跟在顧閣老身邊四個月頗多進益,前幾日給朕上了一份摺子,用詞用典俱十分準確精闢。
三皇子同董卿親近了四個月,一掃之前的溫吞做派,行事漸有凌厲之風也更加註重實務;四皇子同歐陽卿家習得一身規矩禮儀,比之從前穩重了許多;五皇子也在元愛卿的調教下一派文采風流。
陸卿莫非真是年紀太大連弟子是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了麼!”
陸閣老現下越發肯定,二皇子果真是做了混賬事兒激怒陛下了。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哀聲道:“老臣有罪,懇請吾皇准許老臣致仕返鄉。”
功名利祿人人愛,但比起身家性命也算不得什麼了。
永泰帝冷哼道:“陸卿此番倒是果決。”
陸閣老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老臣不敢。”
永泰帝溫聲道:“站起來回話,朕不是昏君,不愛以折磨臣子為樂。”
“是……”陸閣老趕緊扶著膝蓋站了起來,卻怎麼也不敢坐下了。
永泰帝又道:“朕第一次見陸卿時尚不滿十歲,那時你還在翰林院任職,是同顧允年可以比肩的大才子,詩畫雙絕讓多少人拜服。
父皇惜才,明知你並無經國治世之心依舊一力提拔你至內閣,可你這些年毫無建樹,說是尸位素餐都不為過!”
陸閣老渾然沒想到永泰帝竟這般不給面子,話說得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