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玉恨不能尋個地洞鑽下去。
她覺得自己活了十四年從未這樣憋屈過。
鍾離世家清貴了幾百年,萬萬沒想到會出鍾離璦竇這樣脂粉氣十足的子弟。
霍驍是何等英武俊美,一個娘娘腔也配做他的表舅?
最讓她懊惱的是,她心裡再是鄙夷鍾離璦竇,也不得不承認他就算是做這副打扮也相當養眼。
說白了就是人家模樣長得太好,隨便穿什麼都能自成風格。
著豔色不顯得俗氣,穿黑色軍服也能讓大哥那般挑剔的人誇讚。
哪裡像自己……
她低頭看著自己青色的衣裙,悔不當初。
其實她的衣裳隨便拿出一件來都十分華貴。
包括今日這一身衣裙,從料子到樣式到做工,均是無可挑剔。
可穿在她身上卻無端地顯出幾分寒酸之氣。
尤其是在鍾離璦竇面前,她甚至覺得自己白皙的手背都泛出了一絲青黃。
如果早知道他的品味和自己這般相似,她何必淪落到這麼尷尬的境地。
如今可倒好,畫虎不成反類犬,簡直丟死人了。
父親好心想替自己描補一番,卻是越描越黑。
抄佛經?著素服?還有比這個更糟糕的解釋麼?
見過抄佛經前焚香沐浴,卻沒聽說過還需要著素服的。
就算是真要著素服,也不至於出來會客連身衣裳都不換!
她又不是尼姑,又沒打算皈依佛門,需要虔誠到如斯地步?
畢竟是母女連心,於氏見女兒憋屈心裡一緊,趕緊出聲解釋道:“讓鍾離小將軍見笑了,都是因為妾身身體不好,玉兒也是出於一片孝心才……”
豆豆怎會和她計較這個,笑道:“馬大小姐孝心可嘉,夫人好福氣。”
尷尬的氣氛總算有所緩和,馬明玉稍微放鬆了些許。
方才馬巖對豆豆說他年紀小,家裡人見見也無妨,其實也不過是因為他是鍾離世家公子的緣故說的客套話。
其實比起京城和江南,大西北民風開放多了。
一般的平民女子拋頭露面十分尋常,就算是貴族女子,日常生活中也沒有那許多的規矩。
馬明玉自小習武,從前霍驍沒到涼州的時候她也是城裡白虎營裡隨意進出。
蘭州府比涼州規矩稍微嚴格一些,但齊氏這樣的富家小姐平日也自由得很。
就連做姑娘時被約束慣了的於氏,到了涼州十八年,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寬鬆。
見鍾離小將軍也不像那等迂腐的少年,幾人說話也就隨意起來。
不過馬巖雖然一口一個“賢弟”,也知道自己和鍾離小將軍其實不過是陌生人。
年齡懸殊過大的陌生人在一起能有多少話題可談?
他見時辰尚早,怕豆豆拘著覺得無趣,便提議道:“齊氏、玉兒,明瑞今日不在府裡,但鍾離小叔叔年紀尚小,沒有那許多避諱,你們倆帶他去園子裡逛逛。”
豆豆嘴角微彎,讓女兒和兒媳陪自己這個“外男”逛園子,馬巖這規矩也是夠寬鬆的。
不過她本就想尋機會和單獨馬明玉說幾句話,便也不客氣,笑著應下了。
三個年輕人帶著幾名下人,前後腳出了正廳。
此時正值六月中旬,馬府園子裡花草樹木十分繁盛。
於氏是個很有品位的主婦,即使在這偏遠的涼州,她也並沒有把生活過得隨意。
園子裡除了各種名貴花草,甚至還挖了一個不小的荷塘。
微風徐徐,陣陣荷香,在涼州地面上算是十分罕見了。
齊氏嫁入馬府不過十幾日,雖然和馬明玉沒有多少接觸,但她並不認為這位小姑子是個好脾氣的小姐。
見馬明玉情緒不高,她怕得罪了貴客,便主動尋了話題和豆豆攀談。
齊氏出身商家,最擅長的就是人際交往,很快就和豆豆熟稔起來。
兩人帶著幾名下人朝前走,反倒是馬明玉情緒不高,漸漸落到了後面。
依香和依巧見大小姐面色有些不虞,知道她是因為衣裙不合心意鬧的。
依香為人奸猾,並不主動開口。
依巧卻老實得多,壓低聲音道:“大小姐,要不奴婢們陪您回房換一身衣裙?”
果然馬明玉更不高興了,狠狠剜了依巧一眼:“換什麼換!那不成了上趕著討好人家了麼?還嫌今日不夠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