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末,天色已如墨浸,月光清凌凌籠下,將軍府門前的石獅子氣勢凌人。一輛印有將軍府標誌的馬車堪堪停住,宋弘璟扶著人下了馬車,朝身旁的項瑤示意了下,後者會意出來,仔細朝宋弘璟提示的方向側身,耳畔竟隱隱約約傳來聒噪。
“你又想佔我便宜!”
“……別動。”
“我又沒傷著腿,放我下來。”
“爬得進去麼?”
“項允灃!你摸哪兒呢!”
女子咬牙切齒的聲音低低傳出,宋弘璟挑了眉梢,牽了項瑤的手轉到了將軍府側牆。
朱漆偏門前,光影突然跳躍了一下,簷下燈籠熄滅,灑落下來的月光掃除了部分暗沉的角落,又投射出另外一部分陰影,隱約有兩團模糊身影。
項瑤詫異睜大眼睛瞧,目光最後定格在蘇念秋屁股那兒的兩隻爪子上,“……二哥?”只聽啪的一聲清脆耳光迴盪,伴著蘇念秋惱羞成怒的低喝。
風捲落葉,四下一片停滯靜謐。
項允灃倒是不顧臉上的五指印,瞧見項瑤似見了救星般,急切道,“念秋受傷了,快救救她!”將人打橫抱著,見她還掙扎,紅著眼喝了一聲,“你當真是不要命了嘛!”
蘇念秋驀地一僵,定定瞧著神色從未如此慌張的項允灃,顯了一絲無措。項瑤待項允灃抱到近前才看到蘇念秋蒼白麵色,身上幾道深痕暈著殷紅血跡,顯是受傷不輕,不禁蹙緊了眉頭。
“先上馬車。”項瑤趕緊讓項允灃扶著人上了他們來的那輛馬車上,就聽著宋弘璟吩咐馬伕從側門徑直去世安苑。
兩人對視一眼,帶著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此時夜深,馬蹄聲噠噠,雲雀聽見動靜就迎了出來,見狀不免詫異,忙是上前察看,怕自家主子出事,卻是撞上抱著蘇念秋下來的項允灃。
“可有空房?”
雲雀下意識一指,項允灃便抱著人入了側面那間屋子,茫然眨了眨眼,便聽到項瑤低聲吩咐她去尋大夫。
“去城北十里街找一位姓原的大夫,莫要驚動旁人。”宋弘璟沉吟道。
雲雀頷首應是,曉得事情輕重,匆匆去了。
項瑤凝著宋弘璟線條分明的側臉,心中一定,生出這個人彷彿什麼都知道,又或是什麼都願信她的感覺來。
“進去罷。”宋弘璟察覺她定定目光,攏了攏她身上罩著的披風,攬著人入內。
屋子裡點了燭火,蘇念秋躺在床上,項允灃立在床畔,半張臉隱在陰影下,晦暗不明。
“咳咳……”蘇念秋一陣難忍咳嗽,目光凝向項允灃掩了一絲複雜。
項允灃僵立的身子動了動,一隻手搭在她後背上輕撫,替她順氣,只薄唇仍是緊抿成一條線,似是不虞。
項瑤讓流螢打了熱水來,見一室沉滯氛圍,輕咳了一聲,“兩位,迴避下罷。”
項允灃捏了捏拳頭,從床畔離開,與宋弘璟一道出去。流螢小心翼翼地替蘇念秋除去衣裳,看著那可怖傷口不禁有些手抖,隨即取了帕子沾溼後替她清理傷處,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把人弄疼。
“怎麼回事?”項瑤擰著眉問道。
蘇念秋唇色泛白,因著失血似乎有些昏昏欲睡,聞言強打了少許精神,道。“是我衝動,在青雀樓瞧見顧玄曄經過,便尾隨身後,見他隻身一人租了條畫舫卻不遊湖,只在岸邊看著,機會難得我便想取他性命……咳,他不比我傷得輕。”
“要不是他下屬趕來,我定能了了他的狗命!”蘇念秋咬牙切切,因著情緒激動而扯了傷口,一下蹙緊了眉頭。
項瑤聽她說完便有一絲怔愣,“鴛鴦湖?”
蘇念秋點頭,卻見她神色似是古怪。
項瑤啞然,半晌轉了話題道,“顧玄曄謹慎,隨侍眾多,你能全身而退也算幸運。”
“就一人,聽顧玄曄喚是安祿,對了,我與他交手時得了這個。”蘇念秋猛然記起,從身上摸出一張字條遞給項瑤。
後者接過,陷入沉默,原來敏貴人等的人竟是他,用一枚無用棋子換取最大利益倒像是顧玄曄能幹出來的事兒。
門房外,原大夫氣吁吁地趕到,與宋弘璟似乎很是熟識,頷首招呼過後進了裡頭看診。宋弘璟與項允灃跟著入內,聽大夫說是外傷,開些補藥方子就是,鬆了一口氣。
項允灃塞了銀票給原大夫,再三謝過,便要送人出門,卻被宋弘璟攔下,不明地看著他把項瑤領了過來讓原大夫瞧看,這時才察覺項瑤的面色也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