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到了九月十五,景元帝於明月閣設下滿月宴,賜名顧宗保,與群臣同喜。
不同於宮裡氣氛熱絡,此時延禧宮內陰雲籠罩,青瓷燻爐中燃著的蘇合香氣縈繞在殿中,古木銅鏡前端坐著一女子,她身側的宮娥正拿著沉香木梳細緻地為她梳理三千青絲。
然,嘶的一聲,被扯痛髮絲,那宮娥忙是跪下請罪,“皇后娘娘饒命。”
陳皇后著一身正紅色彈墨刻絲祥雲紋妝花緞對襟宮裝,襯得臉色愈顯蒼白,冷冷睨著,就在宮娥以為自己難逃一劫之際卻見她拿過自個手裡的木梳,自上頭取下一根髮絲,整根染白,瞳孔驟是一縮,堪堪凝望銅鏡之中,她何時成了這副模樣,卻連發作的力氣都甚少。
“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門口傳來的清麗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是敏貴人。”隨身伺候的宮娥低低提醒了陳皇后一聲,陳皇后微微扭頭,對著鏡子做出一個皇后該有的高貴樣子,面向敏貴人時沒了半分剛才失態的神色。
敏貴人是陳家挑選送入宮中,照理該喚她一聲姑姑,大抵是怕她哪一天突然就不行了,送來由她培養,讓她多加照拂。陳皇后細細凝著面前女子,十五的年歲,卻出落得妖嬈嫵媚,舉手投足都是風情,該是個會哄得男人歡心的……卻也一樣得不到那人的心。
所有人都知道,這深宮,不是一個能夠得到真心的地方,可就算如此,仍有人前仆後繼,又無外乎飛蛾撲火。而她風華正茂時入宮,大抵也是這副模樣。
陳皇后看著面前方入宮不久的女子,心中不無複雜,“私下喚本宮姑姑就是。”言語之間拉近了關係。
敏貴人彎了嘴角,笑容沖淡那嫵媚,添了幾分不符的純真,這時瞧見陳皇后手裡拿著的,“姑姑,我那兒有一盒膏藥,能白髮生烏,我讓人取來。”
陳皇后攥著木梳的手一緊,片刻又鬆開,噙著淡淡笑意應了聲好,只是未達了眼底。
“皇后娘娘金安。”同是參加小皇孫滿月宴的安瑾前來請安,見敏貴人也在,亦是問了安好。
“藺王妃怎是一個人?”敏貴人張望了一眼她身後,心直口快問道,問的同是皇后心中所想。
安瑾溫婉一下,“藺王與兄長得皇上召見,稍後過來。”
敏貴人聞言,水眸裡泛起漣漪,唔了一聲,似是隱著淡淡喜悅。大抵是瞧出安瑾與皇后有話要談,便識趣地告退。
待她走後,安瑾自她離開方向收回了視線,瞥見皇后髮髻上未著飾物,而梳妝匣前擺滿了琳琅首飾,似是難以抉擇。
“這支鳳銜花枝碧玉步搖,花式愈繁,晶瑩輝耀,與皇后高貴大方的氣質相稱。”安瑾語笑嫣嫣道。
陳皇后依言拿起,確是也中意這支,再看向安瑾,目光緩緩而落,在其平坦小腹上微有逗留,嘆然出聲,“安瑾何時也能讓本宮如此風光?”她身子如何自己最是清楚,有些事拖不得,也等不得,而這是她最想看到的兩件其中之一。
安瑾臉上一熱,垂下的手在身側虛握成拳,咬唇一闔即離,面向陳皇后直言道,“安瑾定不負皇后厚望。”
陳皇后滿意頷首,命人取了事先準備好的補藥,“這你拿回去,好好補補身子。”
“是。”安瑾讓人收下,心中亦是想要個孩子的。這幾日見顧玄曄為小皇孫一事所擾,要是她的肚子也能爭口氣就好了。顧玄胤雖是不受寵,可那是景元帝頭一個小皇孫,地位自是不一般,若是日後……
“皇上喜歡孩子,多多開枝散葉才是真。”
“安瑾明白。”
陳皇后見她受教,眸中劃過欣賞之意,不愧是自個挑中的,自當是滿意。正說著話,就有宮娥送了膏藥過來。
安瑾瞧著陳皇后在那宮娥離去後陰沉的面色,對那位‘不諳世事’的敏貴人升起一絲憐憫,陳家的一枚棋子,只可惜下在了不痛不癢之處,反而讓人膈應。
是夜,皇宮一片通紅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鐘聲叮咚,處處顯示出貴族們的雍容華貴。
景元帝一襲明黃色長袍,上繡滄海龍騰圖案,臉上不掩喜色。樊王夫婦是今個的主角,升做祖母的熹妃湖青素軟緞百合彩繡襦裙及地,珠玉點綴垂雲髻,接了孩子過來抱,臉上漾開憐愛神色。
德妃持茶盞輕抿一口,怕是剛剛泡好,還有些燙,不禁吹了吹茶麵蕩起一層漣漪冒著嫋嫋白氣,持茶托放回一旁的鏤空玲花木雕桌上,盈盈笑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喜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