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許是因為我們擁有太多的快樂而渴望擁有更多的快樂,是我們經歷太少的痛苦而覬覦遠離所有的痛苦,在如此懊惱的歲月裡漸漸的忘卻了,是走過陰霾籠罩的田野,才遠遠的望見濃霧瀰漫的夢之河上彩虹的浮橋。而即便不曾遺忘這淺顯的道理,也永不能回過頭去。
生命永逝的時光啊!將這一生最燦爛的光景都無奈的獻祭於暗夜裡無數猙獰的眼睛,供養群魔的神宇,就這樣,在荒蕪的歲月裡遺失青春的痕跡,從此淡定。唯有落寞的相信,幸福、是回眸於已逝的痛苦時,不禁憂鬱的淺笑中流露的欣喜。
《儼然滄桑》
天空明淨,浮雲飄渺,唯有殘落的夕陽令春日的黃昏彷彿紅色的河岸。
留有疤痕餘孽的左手輕輕的扶在陽臺的欄杆邊,扳指隨著拇指的滑動,於紅河的流光中微現嗜殺的冷豔,卻諷刺於那外嵌的銀環上分明的刻著六字真言。
在那離開的一週裡,在那距離夢中的愛爾蘭依然遙遠的地方,小小的庭院中,我種下的小花卻已黯然的開放,紅色的薔薇花也沿著曾經束髮的藍色絲帶爬滿了書房的小窗。
在那裡,我總是喜歡於初晴的午後坐在門廊裡,聽著急勁的海風吹過白楊樹林的聲音,聽那童年一樣喧鬧的風聲在白雲流浪的天空裡徜徉,卻彷彿一片憂傷在無涯的宇宙孤單的迴盪。
總是喜歡在每一個空靈的夜晚重複的聽著“Scarlet”,靜靜的坐在灑滿紅色月光的天台上,在安靜得只能聽見風聲的子夜,憂傷、儼然亙古的月光,仿若楓葉一樣唯美的殘落滿地的滄桑。
生活、有時是如此的真實,卻令身處其中的我們無法感到那真實的存在。也許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一天,從水中的倒影裡看見側臉的微笑,卻落寞的發現再也回想不起幸福的年月。
已然模糊的記憶裡,彷彿遙遠的曾經是有著許多於今天的幻想,而歲月就這樣在流光的堆積又消散之後,將一切的夢想都化作了遺忘。
幾個月前,當這一年新年的鐘聲敲響時,抬頭望著暝暗的天空裡灰色雲朵一樣的雪花,卻忘了許下一個願望,也許是已然沒有願望,已然淡漠了這些年裡極目遠眺也不能看見的願望。
而再一次抬起頭來,遙望天空的時候,忽然發現,在黃昏那片暗紅色的天空裡,窗外的法國梧桐已然一片蔥鬱。時間、就這樣在短暫的生命裡一次又一次的瞬間消逝,就像從來也沒有在這世上逗留過一樣。
昨夜的一場雨後,清晨、帶回的藍色牽牛花種子已在陽臺的花盆裡悄悄的發芽,彷彿是在低語春天的遠去,就像青蔥的歲月已然成為如今淡淡的記憶,而盛夏的激情也彷彿是這沉淪的生命註定別過的一季。
《撒哈拉的河流》
九月的夏末,“涼風席席”,就像這多年不用的詞語,涼風在已逝的八月吹進窗裡已是童年的記憶。
這樣的夜晚,吹過盛夏的風也恬靜的安睡在遙遠的夜空裡,鬱結了片片的愁雲,半掩弦月的清影。
從遙遠的地方隱隱傳來的“九月的海”的聲音,令我依稀的想起十多年前,一個人坐在房間的牆角低唱這首歌的情景。
我總是在別人樂道的青蔥歲月裡,翻出一段又一段深灰的往昔。從孤獨的童年到孤僻的少年,從編織的夢境到虛設的人生,一切的純美都不過是行於紙上的虛華,而我總是一個人形影相弔的從月的上弦走到下弦,就這樣往復多年,直至習慣了深深的夜晚憂傷的旋律。
我又時常的想起十四歲那年的夏天,時常的想起,以至沾染了夢境,只因多年以後,淡去的痛苦又變得當時的清晰。
我彷彿已然不能再落下筆去,總是一次又一次無奈的合上未完的文件,就像那年的夏天結束時,撕去的最後一張永不完美的畫紙。就那樣,生命像霜降的六月待放的花,將孤獨的夢想遺忘。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即便我們於幸運的人面前傾訴不幸,這世上也永遠會有更不幸的人,令我們羞於詛咒天降的命運。然而於這唯有一次輪迴的生命,究竟要歷經多少次輪迴的人生,才會在迷失的海上望見夜空盡頭的南十字星。
當這個夜晚將從這一世的生命裡永遠的消逝時,小小的音箱裡,一首林亨朱的“希望你幸福”瀰漫在小小的房間裡,沾溼了空氣,悠遠而深長,悠遠得仿若永逝的童夢,深長得儼然永不可及。
我已然忘卻了所有的美,我已然失去了一顆享受生活的心,就像我已然看不見天空的藍、森林的綠,枯竭、就像撒哈拉的荒漠裡,河流已然沉睡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