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當天,他無意中得知了男方家的一些情況,所以他連夜趕回來了,沒想到,趕得還剛剛好,不然,拿他的話來說,我這隻小白去了西天,他上哪兒蹭飯去。
‘就算你不回來,鋣也已經吃掉她了。’這是當時聽完狐狸這些話後,我的回答。而他那時候正大口喝著我給他泡的咖啡,還一臉很不滿意的表情。
而聽了我的話,他只是看了看我,然後用更簡單的話回了我一句:
鋣是吃不掉那種東西的。
我一直在琢磨狐狸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吃不掉,吃不掉的意思是她還存在吧。可明明當時那個新娘在鋣出手之後,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啊……那吃不掉的意思是什麼。
難道……她並沒有消失?
想到這一點,沒來由的,原先熱得胸口像有團火在燒似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回過神,背後有點涼,從後頸,一直到脊椎,一條蛇似的滑過。
忽然眼角瞥見了什麼,在我目光無意中掃過頭頂那些起伏的樓梯架的時候。
樓梯間的頂是傾斜的,從床到牆壁,越往牆壁的地方越高,因為樓梯往上延伸。開著燈燈光在頭頂是挺難擴散的,因為樓梯架起伏的輪廓,把光線縮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樓梯間裡頭地方不大,東西不多,可是陰影很多,角落也很多。
而就在我視線所及的那個角落裡,也就是樓梯架和牆壁的交接處,一個女人的頭朝下探著,像從那個凹槽陰影裡頭看不見的地方鑽出來,從上至下倒垂著。身後一團黑,分不出那究竟是光照不到的陰影,還是女人頭頂花冠上倒垂下來的髮絲。
我猛地從床上竄了起來,一頭撞在頭頂的樓梯板上,嘭的一聲悶響,女人半斂著的目光驀地朝我方向微微一轉。
第十一章
“相公……你在哪裡……”
一點一點從陰影裡鑽出來,先是脖子,然後是肩膀,她像是從某個狹窄的孔洞裡往外鑽。轉眼已經露出半個身體,那麼盪悠悠懸在樓梯架上,一身大紅色的衣服染得她一張臉泛著隱隱的紫,她朝上仰著頭,眼睛因為半斂著的關係,看上去像是由上目不轉睛在斜睨著我。
突然被塗得櫻桃似一點的嘴一張,‘撲’朝我地噴出口黃水來。
幸而我反應快,眼瞅著她嘴張開,兩條腿條件反射似的一縮,那口黃水落空灑到狐狸的床上,嗤的聲蝕出幾塊深褐色的洞。
我的手腳當時就涼了。
屍體腐化開始就會出現屍水,屍水除了讓人感到噁心,本身無害。可是隨著時間推移,一些難以腐朽的老屍積聚出來的屍水會出現腐蝕物體的跡象,這是因為屍體緩慢腐爛時所產生的大量的屍氣和怨氣所至。而一旦這種跡象開始,就意味著隨便沾上一點,這種東西都可以滲進你的骨子裡去,爛皮爛骨,讓人痛不欲生。
這是過去住在這附近一老瞎子告訴我的,當時當故事聽過就算,真的見到,今天這還是頭一回,一時有些懵了,不知道接著該怎麼辦,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咔咔咔……”
正呆坐著,頭頂兀地一陣刮擦聲響。
回過神就看到那女人肩膀傾得很厲害,微微抖動著,一拱一拱似乎竭力在掙脫著某種束縛,試圖從那片陰影裡鑽出,朝我的方向移過來:“相公……我在這裡……”她說,兩隻眼睛半吊著像是在對我笑,而聲音是平板的,平板得讓我寒毛聳起。
直到一隻手從陰影裡探出,她身子猛地一竄,一把朝我抓了過來。
而我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快的反應,眼看著那些塗得豔紅的手指一根根即將碰到我鼻尖,我一骨碌跳下床,猛撲向房間門:“狐狸!!!!”
狐狸就在外頭的客廳裡,就在不久之前,我還聽見他邊看著電視邊傻笑的聲音。
手剛搭到門把上,身後冷風一劃,我全身觸電似的一抖。閉著眼拉開門就朝外衝,卻不料一頭撞在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上,隨即被硬生生彈了回去。
一屁股坐到地上,兩眼一陣發黑。
抬頭就看到狐狸在客廳沙發上坐著,喝著茶,看著隔夜的報紙,安安靜靜。即使我剛發出了那麼大的聲響,他都沒抬頭朝我看上一眼,似乎對我的驚叫、對我被門口阻力反彈回去弄出的響聲充耳不聞。
我急了,耳朵邊卡啦啦一陣指甲在樓梯板上刮拉出的聲音,不敢回頭,我爬起身再次衝向房門:“狐狸!!!!狐狸!!!!!狐狸!!!!!”
用力垂打著門前那道看不見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