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尉遲書坊探詢事由,最後在這可怕的白日終了,她和他落坐在京城一隅的酒樓,對著窗外的幽亮小河,共進晚膳的時刻,她竟有些想哭。
今天,尉遲是吃錯哪門子藥啦?
“看什麼呢?太陽早下山了。”
“我在看它會不會又從西邊升上來啊!”她眼也不眨地盯著日落處漸黑的雲層,喃喃自語:“好奇怪呀!他今日是不是發燒燒昏了頭呀?”
“誰奇怪?誰又燒昏了頭?”尉遲聞儒輕抿一口醇酒,挑挑眉。
“尉遲呀!”她無意識地擺手,“從來都是對我又吼又叫又罵的,今日對我……這般和藹親切,不是燒昏了頭是什麼?”
“你接受不了?”
“豈止接受不了!”阿棋幾要將一張可愛的圓臉,皺成一團酸菜葉子,“根本是無所適從!”
“哦?”小妮子怎會這般想?
“以前我是偷偷幻想過尉遲對我和顏悅色一點啦!但這多少年了,他對我一直是吼吼罵罵,早不敢奢望他對我和藹什麼了。”她哀怨地抽抽氣,“他是不是又在想什麼新法子,好逼我背棋譜?”
“以後我絕不會再勉強你去做不喜歡的事了。”他輕輕保證。
“真的假的?”圓圓的杏眸直直盯住他細長的鳳眼,眨也不眨,心神瞬間全迴歸了原位。
“我從不說假話的,你難道不知?”
“那我真的不用去背棋譜,不用去苦學圍棋之術了?”阿棋急切地尋求保證。
“反正你學也學不會,不想學便不學了。”他嘆了一聲。
“那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偷懶睡覺了了!”
“反正,你以前便是‘正大光明地偷懶睡覺了,以後還能再正大光明到哪兒去?”真是服了她!
“嘿嘿,至少不會被吼被罵了嘛!”這才是要緊之處。
“我吼我罵你就聽了?”少說得那麼可憐!
“嘿嘿,小女子哪敢不聽啊?只是左耳進右耳出罷了。”“少來了!”他忍不住咬咬牙,“別太得意忘形,小心我反悔。”
“嘿嘿,您是堂堂的尉遲三公子,怎會出爾反爾哩!”阿棋忙討好地替他倒杯酒。
“你呀,只會拍我馬屁!”但心卻被她無賴地捏在手裡,他無可奈何。
“您又不是馬,奴婢哪裡拍得到馬屁啊!”她繼續嘿嘿奸笑。
“又找罵!”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才不想哩!”她皺一皺小圓鼻子,吐一吐粉粉的小舌,“我最不想做的便是挨尉遲的罵了,怎又會去自找哩?”
“好了,小馬屁精!”他沒好氣地拍她一掌,“陪我喝一杯,我便不再罵你。”
“謹遵上令!”她笑咪眯地拿了一隻酒杯過來,倒滿清酒,舉杯一笑,“我不會喝酒,你是知道的,今日我就捨命陪君子啦!”她仰頭一口喝盡。
哇啊——辣!辣!辣死了!
火熱的感覺,一路從唇狂燒至心肺之間,令她欲哭無淚。
“活該!”他哼一哼,總處於下風的鬱悶,梢稍瓦解了一點點。
“嘶——”她不住吸氣,“尉遲,我就知你沒安好心!我不過是睡過了頭,你竟然這般整我!”她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要走了!”話落,起身,離座。
“好了好了,又要小孩子脾氣。”他扯住她,笑了又笑,“誰叫你一飲而盡的?吃了苦頭,幹嘛總往我身上推?”小霸道女!
“難道是我的錯?”她抓起衣袖,抹一抹被嗆出的淚珠。“是哪一位混蛋讓我陪他飲一杯的?”
“是我。”他乖乖承認自己便是“那一位混蛋”。
“那你幹嘛又看我笑話?”抓住你尾巴了吧?
“我沒看你笑話好不好!”帽子可不能隨便亂戴。
“沒看?沒看你笑什麼呀?”現在換人吼了!
“我沒笑。”可唇邊愈漾愈明顯的笑紋,顯然無法擺脫嫌疑。
“你睜著眼說瞎話呀?”氣極,又辣極,她忍不住上前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出一口惡氣。
尉遲聞儒一邊拚命忍住不笑,一邊從懷中掏出碎銀扔在桌上,接著雙手如抱嬰孩般,抱起已有醉意的小女子,從敞開的窗內跳了出去。
雖然兩人身處酒樓二層一角的雅問,並無閒雜人等旁觀,但照這小霸道女目前的情景看,還是早走為妙。
他真的沒料到,這小丫頭竟這般沒酒量外加沒酒品,看來,以後還是不准她沾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