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聽到這句頗有文化人氣息的話,再想一想孩子的輩分,二舅媽喜不自勝,伸手逗弄著伸著小胳膊亂抓的寶貝兒子:
“張樂水,樂水,小樂水!往後可得記住你姐姐,你的名兒可是你姐姐給起的!”
她認定了這個名字,絕對不改了!
大舅媽也笑著湊趣:“往後樂水當了大官,一定要孝順你姐姐才行”
說來也怪,張樂水彷彿能聽懂人言一般,依依呀呀的叫著,朝上林方向揮手,咧著嘴咯咯的朝她笑。
上林心中一動,走出廚房,來到張樂水旁邊,低頭看他,他睜著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再次衝她揮手,依依呀呀的笑。小孩子招人喜歡,更何況張樂水眉清目秀,水汪汪的大眼睛,紅臉蛋鼓鼓的,看著就招人稀罕——比秋下林那髒孩子可稀罕不下十倍!
上林心裡喜歡,伸手慢慢抱他起來,又不敢抱實,畢竟自己身體單薄力氣有限,因此只是託著他的屁股,兩隻小腿實際還軟塌塌的站在圍車上。張紅衛本來擔心她不會抱孩子,怕摔著,想讓她放下,見狀也不再阻止。
被她抱起,張樂水更開心,搖頭晃腦的咧著嘴一個勁兒的樂,上林輕輕湊到他臉頰上,親了親還帶著奶香的小臉,心下一片柔軟。張樂水癟癟嘴,使勁往她懷裡湊,二舅媽好奇,說“上林你輕輕把他攬到懷裡。”
上林照做。
等兩人捱得比較近了,張樂水又伸手要抓她的臉,上林怕他扭到小胳膊,連忙把臉俯下來,心想就算抓,你著小胳膊小力氣,也抓不傷我。
誰知張樂水並不是要爪撓她,而是把臉也湊上去,吧唧一口,在她臉上印下口水!
上林當場就愣住了,幾個大人捧腹大笑。
大舅媽揶揄:“完了完了,張樂水長大肯定是個小色鬼!看著他姐長得漂亮!哈哈!”
張樂水親完,衝著上林樂了一陣,開始左顧右望,不再理會神經病一樣笑個不停的大人。
上林看怪物一樣看著張樂水,心想該不會你也是穿回來的吧?他卻不管,看了一陣,又伸手要找他媽媽,二舅媽剛接過去,同樣吧唧一口,也是滿臉的口水。張樂水詭計得逞,開心的手舞足蹈,咯咯直笑,幾個人正哭笑不得,突然二舅媽叫聲不好,一道水跡沿著張樂水的小腿流了下來,他渾然不覺,猶在咯咯直笑,突然頓了一頓,彷彿感受到溼意,咧嘴就哭。
上林注意觀察,見他確實沒有異樣,這才放心。
其實是她多心了,張樂水不過是從小聰穎,模仿能力強罷了,世上哪來這麼多跟她一樣的人!
到了包餃子的時候,上林的表現又讓大夥大吃一驚。小小的孩子,包出來的餃子不比大人差,又快又好。二舅媽由衷的感嘆:“還是女孩子好,從小就懂事!”
張紅衛低調謙虛的笑一笑,並不說話,只是看向上林的目光充滿慈愛與驕傲。哪家大人不喜歡給自己爭臉面的兒女?比起同齡人只會傻吃傻玩,自己的女兒做家務是把好手,有禮貌又懂事,還能照顧弟弟疼惜父母,反應迅速,學什麼都快,再想想至今不見蹤跡的下林,姐弟兩個只差一歲,卻有天壤之別,誰優誰劣,立分高下!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延續多年重男輕女的想法,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被化解,女兒,從此成為她心頭不能割捨的一塊肉,與兒子同樣重要——不,也許更加重要!
鈔票的啟蒙
吃飯照例是分了兩桌。男人們在大桌子上吃,女人和孩子們在屋裡擺個小桌子圍成一圈,既熱鬧又顯得親和。說起來,解放這麼多年,農村許多舊的習俗還是沒有改變。女人不上桌,舊社會如此,新社會不變,上林在心裡微微感慨,不知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做到地位平等,沒有性別歧視!
僅僅感慨而已,沒有憤懣。莫說不能跟姥爺舅舅們一處吃飯,即便能,她也是不想去的!男人們喝酒聊天,規矩大麻煩多,尤其上座有姥爺,說話都需小心翼翼。
張家的大家長並非本地人,據張紅衛說,她老家是距此地百里之外的平原人,老爺子打小就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抗日戰爭爆發,當地成立了游擊隊,他也就跟著軍隊走,打了一輩子仗,部隊轉移到後山,腿部被流彈所傷,掙扎著爬到有人煙的地方,等他養好了傷,部隊早走了,當地的部門安排他做些後勤工作,勝利以後就在此地安家,娶了個本村的老婆,安安穩穩過日子。老爺子是軍隊作風,話不多,但每句話都說一不二。又在村裡擔任多年的一把手,修水利平田地促生產,很得當地老百姓的擁護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