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無聲地看著青瓷,她此刻微垂著眼瞼面無表情,卻讓人覺得哀慪到了極致的感覺。是真的於心不忍,先不說這孩子心地善良,剛剛看裡面的那一位,眼睛清澈透明,一看就知曉是純真不知事的姑娘。
這些年外面也從未傳出謝家大姑娘還有個孿生妹妹。
想也知道里面那位過得是什麼日子了。唉,這麼好的兩個孩子,怎麼就攤上這麼兩個父母了?剛那位綠蟬姑娘說得也沒錯,她兩也是受害者,謝明安做的孽,自己不該算到她們的頭上。
出聲,安撫謝青瓷。
“你別擔心,雖然她現在氣血太低,但還沒到油盡燈枯的程度,我幫她調理兩年,還是可以續命到二十歲以後的。不會……”頓了頓,似是極其不忍,“不會不到十七歲就撒手人寰的,你別太難過。”
青瓷聞言抬首看著老先生,出乎意料的,竟是搖頭拒絕了。
“我待會就回安排人手送您離京,您要去哪?”
見老先生露出不解的神色,謝青瓷解釋,很是抱歉,“是我思慮不周,光想著在您亡妻面前贖罪,卻沒想過被謝明安知道了該怎麼辦。出了些意外,或許謝明安已經知道您的存在了,已經害您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害您失去性命了。”
“我也知曉,先生心軟菩薩心腸,可救青釉不該搭上您的性命。”
“您待會給青釉好好把脈一番,留個方子,然後我再去找其他的大夫。”
這番話後老先生卻是驚訝,驚訝的不是謝青瓷所說的內容,而是昨晚那位小公子的先見之明。昨晚他離去後,留了兩個侍衛就把自己帶到俞府去了,到了俞府門前他們就轉眼沒影子了,半夜起夜之際卻發現自己屋子裡站了兩個人,當時差點把魂都嚇飛了。
月光下的刀鞘更是涼意十足。
今早起床又沒看到人影了,試探了問了俞家諸人,竟是一個也沒發現。昨晚還不知為何,今天卻是明白了……
見老先生不說話,表情還是驚疑不定,謝青瓷以為他是被嚇到了,連忙保證道:“您放心,雖不敢保證說以後如何,送您離京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老先生這才回神,卻道:“我現在也就孤家寡人一個人,也不怕他謝明安!我就住在俞府,你也不必多說,我不信他還能在俞府殺了我!”那小公子既然沒言明,自己也不用多嘴了。鄭重的看著青瓷的雙眼,一邊哽咽一邊又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我不怕死,我也可以救你妹妹,你若真覺得對我有虧欠……以後,請別讓謝明安善了。”
這也是為什麼會決定留下來的原因。
自己並非孤家寡人,還有後輩在這裡討生活,當年的官司,也是不了了之……若是不管不顧把這事鬧出來,能不能為亡妻找回公道還兩說,說不定還得把兒子孫子搭進去,自己確實,不敢冒這個險。
而眼前這位謝家大姑娘就不一定了,她對謝明安有怨有恨,哪怕因為是生父手軟最後不能送他下地獄,也一定會讓他嘗過苦果,這就夠了。就算她心軟,昨晚那位小公子呢?那可不是個心軟的主,總還有點希望。
最後,哪怕謝明安什麼懲罰也沒得到,自己也算是心安了,也說實話,確實不忍看裡面那個孩子就這麼香消玉殞。這個孩子當年是她親生接生的,她肯定也是不忍看她就這麼去了,百年以後下去見她,自己也無愧於心了。
一想到亡妻,一直冷硬的臉也忍不住老淚眾橫。
昨日還是那樣怪戾的老人,今日卻是這個形狀,佈滿皺眉的臉上淚橫遍佈,鬢間的白髮似乎都多了些,老態盡顯。望天,把眼裡的淚意壓了回去,挺直背脊,目光專注,“敢問老先生名諱?”
“張佑棋。”
還在回憶之中,聽到謝青瓷的問話下意識的回答。
謝青瓷舉起右手豎起三指,中指食指的指甲都已斷裂,指尖青腫血絲明顯,手心更是添了好幾道月牙的傷痕,那是剛才太過用力所至。可青瓷毫不在意,定定地看著張佑棋,鄭重其事。
“我謝青瓷用生命向張佑棋起誓,有生之年,一定讓謝明安惡有惡報,若違此誓,死後必定嚐盡十八層地獄所有酷刑,百世不得超生。”
張佑棋震驚的看著起誓的謝青瓷,這只是一個閨閣中的姑娘,那位還是她的父親,她卻對自己做了這樣的承諾。不管以後結局如何,現在自己都是高興的,躲了這麼多年,總算看到一點希望了。
泣不成聲。
“好,好,你是個好孩子,我也會盡我所能,幫青釉和天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