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瓷第一次來這卻沒有打量的心情,拉著人在旁邊的貴妃榻上坐下,還未出口詢問謝青釉就拉著謝青瓷的手低頭用臉輕輕蹭了蹭,很乖巧的軟聲主動交代。“姐姐,我很好,每天都在按時吃藥,沒有生病。”
姐妹兩的長相完全是一模一樣,甚至於左耳處一顆黑痣的位置都一樣,只是,明眼人還是能一眼看出來。因為青釉的身子太弱了,臉色長年都是有些病態的蒼白,別的姑娘的身上都是香味,青釉卻是一身藥香。
還沒斷奶就一直吃藥,一直到現在從未斷過。不能大聲說話,不能大聲笑,不能快速走動,不能情緒激烈,更不能生一點兒病,哪怕是風寒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請了太多名醫都治不好,說是胎裡不足,內在太虛,只能溫養,過一天……是一天。
這樣的身子原本謝青瓷老太爺老夫人都不同意她這次跟著來京城的,可是青釉只說了一句話,三人就都同意了。
從小到大她都太乖巧了,懂事之後就再也沒哭過,也沒來不問為什麼自己要住在離姐姐那麼遠的地方,更沒有問過爹孃,更沒問過為什麼只有丫鬟婆子陪著自己,為什麼自己不能出門……
祖父從小教導她要心平氣和,她就真的安安靜靜的,除了謝青瓷去看她的時候會顯得高興些,其餘時間都是看書畫畫練琴……
十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不哭不鬧不聞不問,你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那日是她第一次提要求,如稚子般的雙眸清澈見底,隱隱有那麼一點小雀躍,她是開心的。她說,若這次不去,以後或許沒機會了,我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這樣的要求誰都拒絕不了……
謝青瓷伸手碰了碰青釉的臉頰,溫聲道:“現在還有些倒春寒,你先在屋裡呆幾天,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姐姐帶你出去玩,帶你去看京城和江南不同的景色。”
只要你想做的,姐姐都會帶你完成。至於會不會被人發現,那些都沒有關係,天塌下來,姐姐都會給你撐著。
誰知青釉卻是搖頭,“不玩,我已經看過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我坐馬車進城的時候偷偷掀開車簾看過的,這裡真的和江南不一樣,城牆好高,到處都是彆著刀巡邏的侍衛,市井也好熱鬧,比江南少了溫婉多了煙火氣。”
謝青瓷卻不理她的話,“沒關係的,姐姐小心些,不會有人發現的。”辛辛苦苦坐這麼久的船從江南迴到京城卻不出門,知她是為了自己好,怕自己難做。
謝青瓷堅持,青釉更堅持,只是搖頭。
撅著嘴,難得有些小驕傲的仰著下巴道:“我不出去的,姐姐你若強拉我出去,我會生氣的,生氣就要喝更難喝的藥,到時候心疼的一樣是姐姐。”
謝青瓷怔怔的看著謝青釉,青釉這是在逗自己開心,可自己怎麼笑的出來?心像被人拉扯一般,一陣一陣的痛,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然後謝青瓷就被攬進了一個柔弱的懷抱。
瘦小到了其實有些恪人的地步的懷抱。
“姐姐,不要難過,我身子不好這是老天爺決定的,怨不得旁人。我有姐姐,我有祖父祖母,我很知足。”
青釉的話很平靜,青瓷的眼睛卻越來越紅。
“我也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以後姐姐去玩就是了,姐姐看過了回來說給我聽就是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爹孃知道我的存在,她們會傷心的,孃的身子又不好,她也不可以生氣不可以難過,不然也要喝藥了,我不想娘難過……”
“我既然註定不能在爹孃面前承歡膝下,就不要給她們添煩惱了。”
青瓷的眼淚終於絕提,靠在青釉的肩膀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們知道你的存在,她們一直都知道!
謝青釉長大後,老爺子老夫人謝青瓷,一起對她說了善意的謊言。
騙她說當日蘇氏生產艱難太出血,情況十分的危急,且青釉出生的時候甚至一度停了呼吸,產婆也說這孩子必然長不大,這事不能讓蘇氏知道,若是蘇氏知道了,說不定也跟著沒命了。還騙她說蘇氏這些年一直身體不好總是吃藥,甚至連青瓷都無力教養,所以才會送到了江南……
很拙劣的謊言,可青釉信了,從不懷疑。
努力把腦子裡從未見過面的父親以及一直逃避的母親丟開,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引青釉難過,深呼吸了幾次,睜大眼把眼淚收了回去。起身,把綠蟬收拾好的包袱拿到青釉面前開啟。
“你看看,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