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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這麼一襯托,他的那張黃臉就更像一根勃起的陽具了,只是這勃起看不出一絲的興奮,倒像是被人摁在煤灰裡蹂躪過一番似的。我踅過去蹲在他的旁邊,輕聲問:“你還好嗎?”

“好個屁好?四哥,先別廢話,你估計咱們能加幾年刑?”

“我又不是法官,我怎麼知道加幾年?”

“哥哥,我問過懂門兒的人啦,老傻死刑,咱倆無期。”

無期就無期唄,死不了就好。我懶得再去理會他,定定地看著地下的一窩螞蟻在忙忙碌碌地搬家,一隻螞蟻被一片碎樹葉壓倒了,它不氣餒,從樹葉下爬出來奮力咬住樹葉,倒著身子繼續拖著樹葉前進。

“四哥,你倒是說話呀,”宮小雷拿一塊小石子扔了過來,“咱們怎麼辦呀,萬一真判了無期,咱們上不上訴?”

“別上!”這個我得提醒他,這小子孤陋寡聞,你不知道有很多人本來沒事兒,一上訴反而“巴勾”了?上訴那是活夠了,“你要是敢上訴,死了我不給你上墳。”

公判大會開始了,我們十幾個人被魚貫押上臺來。

“……判決如下:被告人郭魯明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臺上的法官在抑揚頓挫地朗讀《判決書》,我的心也跟著抑揚頓挫地飄了起來:有門兒啊,老傻不是死刑,那麼我就沒什麼大事兒啦。

“被告人宮小雷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被告人胡四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與前罪沒有執行完畢的刑罰,決定數罪併罰,合併執行有期徒刑十一年……被告人上訴不上訴?”

“不上!”我連忙回答,感覺自己的呼吸一下子順暢起來。一種死裡逃生的歡樂,悄然在我的心底滋生。

宣判完了我們這些不“打眼兒”的,審判長停頓了一下。我趁機瞄了瞄四周,大家都低著腦袋不吭聲。老傻坐在一個破舊的輪椅裡,不停地揮舞雙手,嗓子裡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我偷偷笑了:我的傻哥哥哎,你可真能裝好漢,你倒是大聲吆喝出來啊。老傻也看見了我,在死肉般的白臉上拼命擠出了一絲苦笑,那意思彷彿是說:兄弟,咱們可真夠倒黴的啊。

散會的時候,獄政科的馬科長把我們幾個同案犯招集到一起,說道:“你們幾個聽著,既然都不上訴,集體到禁閉室呆上十天,等待下隊。”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兄弟們,咱們又要重逢啦。這一刻,我感到自己如煙一般升騰在天空,急速地掠過往日的一切,心都空了。

跟在高隊長身後走在回禁閉室的路上,我的心情異常輕鬆,這種輕鬆的感覺怪怪的,有一種飄在半空的味道。溫暖的陽光照在我青青的頭皮上,彷彿有一隻大手在輕輕地撫摩。遠處的樹木在輕風的吹拂下,醉漢一樣懶洋洋地晃著,樹枝上的樹葉已經有些枯黃了,稀稀拉拉的樹葉貼在樹枝上,猶如絡腮鬍子上粘的小米粒兒,看上去很是無聊。風颳得也不再是蔫乎乎的樣子了,而是透著一絲淡淡的涼意。

回到號子,藥瓶子開門進來說,這裡要住幾個重刑號,要我換號。

藥瓶子邊拉著我往外走邊從褲兜裡摸出一本書來:“這是龍祥讓我捎給你的,真好看啊,金庸的《射鵰英雄傳》。是小杰讓人從外面帶進來的,這小子看了好幾遍呢。我看了幾眼,看不懂,太能吹了,好像人人都有特異功能似的,如果真那樣,奧運會金牌全是咱中國人的,打仗也不用槍炮了……龍祥給了你兩盒煙,我先給你存著,沒有了就跟我要。”

又見面了(1)

這間號子比對門那間稍微寬敞了一些,空氣也比對門的清新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後面多了一個通氣的小視窗的緣故。微弱的陽光透過小視窗,斑駁地灑在灰乎乎的牆壁上,憑空多了一些生氣。靠在窗下站了一會兒,我攤開被褥躺了下來。涼涼的水泥地隔著單薄的褥子透出陣陣寒意,讓我的腦子漸漸清晰起來。十一年啊,十一年過後,我就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了。三十多歲是一個什麼概念?我還能適應這個瞬息萬變的社會嗎?那時候,我的同學和朋友都該領著孩子上學了吧?我的父母還會活在這個世上嗎?我不敢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了。

外面有風不時吹過,從後窗灑進來的風讓我平添了幾分惆悵。

一陣冷風從小視窗灌了進來,我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日子過起來覺得很慢,回想起來還是蠻快的,不知不覺已經是初秋季節了呢。

淒涼的空氣已經潛入我的靈魂,潛入我身體裡的每一根血管,我的視野裡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