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事便順理成章了。”沈默微微一笑道:“雖然我們不能把歐陽必進拉下馬,卻可以將他高高架起來,讓他離開吏部!”
“何如?”徐階問道。
“吳山是完了。”沈默輕聲道:“禮部尚書的位子就空出來了,該廷推什麼人呢?”
“哦,”徐階恍然道:“你是說,讓我推薦歐陽必進任禮部?”
對!”沈默點頭道:“嚴黨不是一直緊盯著禮部尚書,想要自己人上去嗎?那老師就送個順水人情吧。”
“可是,禮部尚書是入閣的遷圍之階。”徐階緩緩搖頭道:“如果讓給了嚴黨,到時候內閣裡二比一,老夫就徹底落下風了。”
“哈哈,”沈默搖又笑道:“老師想的太遠了,入閣雖然是好事。可怎麼也得先把禮部的冷板凳做熱了再說,在沒入閣之前,禮部尚書形同虛設,完全可以忽視!”
徐階想了想,輕聲道:“這其實是眼前實利與美好遠景之間的取捨,你說嚴家父子該怎麼做這道選擇題?”
沈默兩手一攤,笑道:“學生也不知道”不過真到了廷推那天,還由得他們選嗎?”
“但歐陽必進可以拒絕。”徐階道:“他剛剛就任未及半載,如果堅持不答應,還能強迫他不成?”
沈默嘆口氣道:“您放心,如果他真的拒絕,學生會讓他辭官回家的。”
“哦,果真如此?”徐階沉聲道:“你真有把握?”
“沒問題。”沈默點頭道:“我可以立下軍令狀。”
經過一番權衡,考慮到沈默之前的成就,徐階決定相信他這一回。雙方又談了一會兒,敲定了一些細節,沈默便告辭離去了。
徐階把他送到門口,等回來時,張居正已經坐在書房裡了。徐階笑問他道:“怎麼樣?領教沈拙言的厲害了吧?”
“領教了 ”張居正深有感觸的點頭道:“他對證據的把握,確實妙到毫橫,用計正奇相輔,頗有大家風範。”說著微微皺眉道:“只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他如此費心盡力,到底為了什麼呢?”沈默在徐黨只能算是外圍份子,就算勝後分贓,張居正也不認為他能得到多大的好處,”最多是別人吃肉他喝湯罷了。
“這麼個 ”徐階不禁苦笑道:“哎,他自有所圖。”其實徐階知道,澱默費盡心機、甘冒奇險,為的都是他的市舶司。畢竟家在松江,且在市舶司的貿易中有深度參與,徐階能多少知道一點底細,整個市舶司其實是“官辦民營,的”雖然打著官府的招牌,但實際上卻是由一個個民辦的商號組成,這其中有沈默多少利益,徐階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因為他家裡也同樣深涉其中,只能替沈默瞞著。京,送入了玉熙宮中。
玉熙宮像上次一樣關門閉戶,燈火輝煌,噼裡啪啦的算盤聲響成一片,唯一的不同是,紫檀木長案變成了兩張,案上的算盤變成了四具,相應的,算賬太監也增加了三倍。
大殿的中央赫然擺著五口大木箱,兩個太監不停地從箱內把賬冊拿出來,依序送往各個算盤前面。
嘉靖帝卻沒有坐在外面陪著,而是臥在內殿的躺椅上,入秋以來,他便龍體抱恙,已經沒了原先的精神。
嘉靖微閉著雙眼,身上披著錦被,看似睡著了,但那時快時慢的呼吸聲,還有微微聳動的雙耳,卻說明他只是在假寐,正牽腸掛肚的等著結果呢。
過了不知多久,李芳捧著一摞紙進來,輕聲道:“主子爺,已經把賬目整出來了。”
“念”嘉靖睜睜眼,但有些厭倦,便無力道:“念給聯聽聽吧。”
“是。”李芳便從懷裡掏出花鏡戴上,輕聲念道:“嘉靖四十年上半年,江南市舶司共收到茶馬局、織造局以及各地茶商、瓷商、:”:。掛售卜等新茶十五萬斤;卜等瓷器二十萬件小十萬匹;上等棉布二十萬匹,各種貨物的供應量,都比去年穩中有升。”
“這些能賣多少銀子?”嘉靖突然問道,這才是他關心的問題。
李芳答道:“各年的市價行情不一樣。拿絲綢為例,有的年份可以賣到四十兩一匹,但有的年份只能賣二十兩,這個跟供求關係有關,但這些價格一般都是此消彼長,所以還是能估個總價的。”
“多少?”嘉靖問道。
“最少也得三千多萬兩。”李芳看一看賬冊道:“再加上從西洋進來的一千多萬兩,嘉靖四十年上半年的要易額,可達四千萬兩。”
“那我們能得多少?”這才是皇帝最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