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想的了,”沙勿略表情堅毅的朝沈默的背影大聲嚷嚷道:“我能感覺到,自己將要參與進一段歷史中,我們西諺有云:危險有多大,機遇就有多大!大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一切後果我甘願承擔。”
沈默沒有轉身,只是朝他揮揮手,便進了自己的房間。四天後,沈默一行悄然抵達了湖廣安陸,此地原本名聲不彰,但因為出了個嘉靖皇帝,而得以雞犬升天,競被抬為承天府,與北京的順天府,南京的應天府,並稱為大明朝的三大直轄府,可謂是盛極一時。
為了符合其尊貴地位,四十年間,承天府幾經擴建,城牆巍峨高深,建築修飾一新,到處可見朱牆碧瓦,雕樑畫棟,雖有些暴發戶的味道,卻也讓人不敢小覷。此刻,更是因為帝王省親、禁軍駐紮於此,而顯得更加莊嚴、肅穆、威武。
此刻府城內外戒備森嚴,渾身金甲的御林衛士,接替了原先的守軍,擔負起守城的任務,對過往百姓盤查的極為嚴厲幾乎是許出不許進,且不許攜帶任何武器,甚至連菜刀都不許出現。”
沈默一行人入城時,便遇到了小小的麻煩,雖然有證明自己隨扈南巡的身份文牒,還有袁煒批的假條,但因為他的隨從人數太多,且各個攜帶違禁武器,所以御林校尉拒絕放行——要麼沈默率領不超過五人的護衛進城,要麼全都不許進。
沈默把那校尉叫到一邊,微笑道:“我和你們徐爵爺、陸將軍,還有周統領都是老朋友了。”說著不帶煙火氣的,將一張銀票送到那校尉手中,笑道:“咱們以後也是朋友,對吧?”
那校尉看清銀票的面額,登時喜上眉梢,一臉諂媚的笑道:“大人說的是,這回我全當沒看見,您和您的人,趕緊進去吧,別讓那些太監看見了,可就麻煩大了。”
沈默點點頭道:“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那就好,那就好。”校尉朝手下使個眼色,沈默也朝遠處的三尺一揮手,三十個衛士並沙勿略便魚貫入城去了。
沈默卻不急著走,而是與那校尉搭話道:“聽你的意思,現在是宦官們管著城防?”既然花了錢,就得效用最大化。
“可不是嘛。”校尉看看遠處,小聲道:“現在不光城防,還有宮禁,護駕部隊,都是由公公們說了算。
“那將軍們就答應?”沈默皺眉道:“我嘉靖朝怎會又有了監軍太監呢?”
“哎呦,這位大人,您問這麼細幹什麼?校尉看見遠處有太監走過來,趕緊推沈默一把道:“快走吧,反正從前幾天就這個樣,有聖旨有旗牌,做不得假的。”
“好,多謝。”沈默也不想跟那些太監打照面,雖然他貼了鬍子,吊了眼角,但難免還是會被有心人認出來,便快步進了城,混進人流之中。
他示意衛士們不要跟得太緊,自己則在修葺一新的承天府城內徜徉著,但見臨街全是嶄新的青磚圍牆,刷了白粉,牆內綠樹成蔭,遮掩得密不透風,處處都能看到新建的痕跡,心說皇帝這一省親,父老鄉親得花多少銀子啊。
沈默是從南門進城的,過了獻皇帝出資興建,嘉靖帝親筆題字的玄廟觀元佑宮,便能看到皇帝的潛邸興王宮,也是皇年駐蹕的行宮。
在玄廟觀前駐足片刻,遠望著富麗堂皇的宮門片刻,沈默便毅然轉身,往相反方向去了。
三尺趕緊跟上,小聲問道:“大人,不去銷假了。”按照原計劃,他們會在進城之後,立刻向袁煒銷假,恢復伴駕詞臣的身份,然後立即設法求見皇帝,向嘉靖發出預警,相信以天子之怕死多疑,哪怕沒有證據,皇帝也會立即警惕的。
但沈默顯然改變了主意,對三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再說。”大明有兩處莫愁湖,一個在應天府;一個在承天府,前者的名氣當然要大於後者,但後者的秀麗多姿,卻不見得遜於前者。在府城城北,一泓碧水明徹如鏡,湖上百島俊秀,水天一色,樓臺隔水相望,畫舫爭奇鬥豔,到處是歌舞昇平、絲竹悠悠,那是隨駕南巡的大臣們,耐不住這美景的勾引,相約來潮上把酒行樂,一時間真讓人錯以為,這是金陵城中的莫愁湖,錯把承天做應天了。
一艘很不顯眼的雙層畫舫,便在這湖上漫無目的的飄蕩著,船上有樂聲也有歌姬,看起來與其它的遊船沒有別的不同,但若是進入帷幔重重的二層畫舫,你便會發現這裡的氣氛與整個湖上格格不入,只有彪悍精幹的勁裝漢子,和一個正在卸去易容的年輕男子。
這正是沈默和他的忠心護衛們,考慮到城中盡是東廠番子,根本分不清哪是普通老百姓,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