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表情鬱郁,徐階輕嘆口氣,放緩f6氣道:“好好跟他談談,告訴他朝廷的態度,像他這樣的功臣,不管做過什麼錯事,只要能回頭是岸,朝廷會既往不咎,給他個體面收場的。”沈默默就點頭道:“我知道卜”“把手頭的差事交代一下”徐階起身相送道:“聖旨也就在這兩天下未。”說著拍拍他的後背道:“去吧。”“是。”沈就輕聲道。
心事重重的離開了西苑,沈就坐在轎子裡,一陣陣氣悶,便掀開轎簾,傍晚那冷冽的空氣便直鞋進來,這才感到振奮一些,但面上的表情,仍然十分嚴峻,現在身邊沒別人,他也不用掩飾內心的沮喪一一併不是為胡宗憲難過,而是為東南日後的局勢擔憂。
沈就與胡宗憲,雖算不上肝膽相照,但至少是惺惺相惜,互為臂助一一在抗倭大業上,沈就全力配合胡宗憲,能做的、不能做的,該做的、不該做的,他統統都做了;這些胡宗憲也看在眼裡,明白他沈拙言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對沈就在東南的許多佈置,從來睜一眼閉一眼,尤其是後期,在經濟方針上,全盤接受沈就的意見一一陸續開放了上海、泉州、廣州等五六個外貿港口,保護工商業自由發展,解除東南的戶籍限制,大量吸收北方勞動力等等……一系列開明的舉措,在東南總督空前的權威下,有力的執行下去,伎飽受戰亂的江南大地il迅速恢復了生機。
那些因為抗倭而損失的財富,重新聚集起來;從上到下,各階層的人們都充滿了希望,可以說,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而不好的東西尚未孳生,江南眼看就要進入一個偉大的復興年代了。
但這火熱發生的一切,並不能讓遠在北京城的老爺們感到興奮,他們只關注遭災、遇難,民不聊生的省份和地區,因為如果對這些地方聽之任之,很可能會爆發危及社稷的災難;而對於能過得下去的地方,他們卻興趣缺缺……比較帝國君臣對江南倭亂前後截然相反的態度,便知道此言不虛。
究其原因,首先是整個帝國統治階級的思維,仍然停留在‘得過且過';上,他們的最高追求是可以長久的坐秸江山,享受特權;然後是……雄才偉略的太祖爺,終究不能擺脫他自身的侷限性,以小農意識架構了帝國的政權,大明二百年已經反覆證明,他那套想要讓大明長治久安的東西,已經成為勒在帝國頸項上的吊索,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勒越緊,幾乎要害死他親手締造的國家了。
這絕不是誣衊,首先因為缺乏對中央財政的正確認識,朱無璋片面的認為,將地方的錢糧集中到中央,然後再由中央分配下去,屬於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所以把財稅大權下放,各省只需每年上繳一部分國稅,可供國家機器維持運轉即可。其餘的地方財政支出、以及駐軍糧餉的供給,全由各佈政敵司就地解決,不需要再解送國庫。戶部了淪為全國的會計部門,只能在賬面上指手劃腳;國庫中除了每年那乾巴巴的幾百萬兩銀子,便再沒有什麼進項,哪怕南方富得流油,也不影響太倉裡餓死老鼠。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朱元璋對商業的作用缺乏認識,在對待商業的國策上,充滿了倒行逆施一一縱觀中國歷史,雖然一直有農本商末的看法,但從漢唐到兩宋,商人的地位還是在不斷上升的,商業在國民經濟的重要性,也越來越高,到南宋時,甚至已經取代農業,成為國家財政的主要來源,哪怕是異族入主中原的遼金元朝,商業也同樣興盛發展。
其實商業的本質在於流通,除了對整個國民經濟的促進作用外,興盛的商業還必然會為整個民族,注入開放、進取、自由的風氣,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國家是不會變得死氣沉沉的。
但小農出身的朱元璋,看不到商業帶來的好處,而只看到這種流動對小農靜態經濟的衝擊一一因為他的家庭,是在一次次的社會波動中,由自耕農淪落為佃農,由佃農而終於幾乎全部餓死的。也許是同年的經歷過於慘痛,使他終生都在追求一種秸定無波的國家狀態,為此要極力消滅一切會引來社會波動的因素。
明白了這一點,再去解讀朱元璋,便會理解他建國後的所有行為一一基本上,朱元璋的治國之道,便是左手消滅貪官汙吏,右擊富商和貿易,並終身致力於,讓所有人都按照他分配的角色,一輩接一輩的不要改變。
他並不是想創造一個均貧富的理想國度,他的所作仍然是為了自己的江山可以千秋萬代。因為對讀書人的鄙夷,和對自己白手起家、建立偌大帝國的驕傲,朱元璋完全不理會別人的意見,堅持按自己的經驗,構建他的帝國一一他相信當社會出現大幅度的貧富分化,大量的小農將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