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王那雙銳利的眸子根本瞧也未瞧他,根本懶得和他說話。但快活王身後卻有一人冷冷道:“金子雖不錯,手卻太髒。”
這語聲緩慢、冷漠、生澀,像是終年都難得開口說幾句話,是以連口舌都變得笨拙起來。
只因此人動手的時候,遠比動嘴多得多。
小霸王怔了怔,大笑道:“手髒?手髒有什麼關係?咱們到這裡是賭錢來的,又不是來比誰的手最乾淨,最漂亮。”
他話才說完,突然一隻手從後面抓起了他的衣領。
他大驚之下,還想反抗,但不知怎的,身子竟變得全無氣力,竟被人抓小雞般懸空抓了起來。
只聽那冷漠生澀的語聲輕叱道:“去。”
小霸王的身子就跟著這一聲“去”,筆直飛了出去,“砰”的,遠遠跌在門外,再也爬不起來。
這人是如何來到小霸王身後,如何出手的,非但小霸王全未覺察,這許多雙睜大的眼睛竟也沒有人瞧清楚。
那“女霸王”呼一聲,直奔出去,然後,屋子裡再無別的聲音,但每個人呼吸之聲卻已都粗得像是牛喘。
快活王終於微微笑道:“各位莫被這厭物擾了清興,請繼續。”
那小精靈已雙手捧著骰子,走到鄭蘭州面前,他矮小的身子走在寬闊的桌面上,就像是個玩偶的精靈。
只見他單膝跪下,雙手將骰子高捧過頂,笑道:“但請鄭大人先開利市。”
鄭蘭州微微笑道:“多謝。”
於是這兩粒雖然小巧,但卻可判決這許多人之幸與不幸,快樂與痛苦,甚至可判決這些人之生與死的骰子,便在鄭蘭州那雙纖細白嫩,有如女子般的手掌中滑了出去,長夜的豪賭,也從此開始。
骰子在一隻細膩如玉的瓷盤中滾動著,許多雙緊張而興奮的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瞪著這滾動的骰子。
骰子終於停頓:是七點。
小精靈大聲道:“七對先,天門。”
於是兩張精緻的牙牌,便被一根翡翠細棍推到沈浪面前,沈浪輕輕將兩張牌疊在一起——
上面的一張是八點,雜八。
這張牌並非好牌,但也不壞。
沈浪掀起了第二張牌,兩點,是“地”——那兩個紅紅的圓洞,真比世上所有美女的眸子都要可愛。
地牌配雜八,是“地帛”,好牌。
沈浪微笑著,那兩個紅點也像是在對他微笑。
小精靈大聲道:“莊家‘娥’配五,長九,吃上下,賠天門……天門一千兩。”
銀票、銀子,迅速地被吃進,賠出。
沈浪微笑著將贏來的一千兩,又加在註上。
這一次他分得的竟是對天牌,—對完美無疵的天牌,一對可令天下的賭徒都眼紅羨慕的天牌。
小精靈大聲道:“莊家‘梅花’配九,又是長九,又吃上下,賠天門……天門二千兩。”他聲音雖高,但卻突然變得說不出的刻板,單調。
這刻板單調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繼續著。
骰子在盤中滾動,牙牌在綠絨上推過,大量的金銀、錢票,迅速的,不動感情地被吃進賠出。
沈浪連贏了五把。
他的賭注也在成倍數往上累積,已是一萬六千兩。
他身後染香的眼睛已發出了光。
周天富不安地在椅上蠕動著,一雙起了紅絲的眼睛,羨慕而妒忌地瞪著沈浪,他已輸出整整一萬。
龍四海和鄭蘭州也是輸家,神情雖仍鎮定,但一雙手卻已微微有些出汗,牌,也像是更重了。
只有陰影中的那雙眼睛,仍是那麼銳利,冷漠,無情,但這雙眼睛,也不免要瞪著沈浪。
骰子滾出了八點。
小精靈大聲道:“八到底,天門拿底……天門下注一萬六千兩。”
莊家輕輕地,不動聲色地將兩張牌翻出。
是對“人”牌。
現在,天地已出絕,人牌已至高無上。
四面不禁發出了一聲悠長的,但卻沮喪的嘆氣,鄭蘭州悄悄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帕,擦著手上的汗。
他又輸了,別人也輸了,只剩下沉浪。
沈浪微笑著翻出了牌,四二配麼丁。
至尊寶,猴王對。
四面的嘆息已變為輕微的騷動。
小精靈大聲道:“莊家大人對,吃上下,賠天門。”
他刻板單調的語聲,竟也似有些顫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