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責任如何,由李濟旺礦上給每位遇難者家屬五萬塊撫卹金,等事故調查清楚之後,再確定最終賠償標準,最後補齊!到時候該誰出就誰出。”
遇難者家屬嫌少,李濟旺卻不肯給。李濟運就請大家稍等,他找李濟旺單獨談幾句。他把李濟旺拉到隔壁辦公室,關了門說:“旺坨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今天不是我在這裡,你真要捱打!不管怎麼說人家死了人。快過年了,你給每戶先付五萬,把事情平息下來。你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從這裡脫身,去向事故調查組說明情況。
不然你就不光是賠五萬,你要賠五十萬!”
李濟旺聽這麼一說,只說依運哥的話。李濟旺出來說願意先付五萬,有人就說,一條人命,五萬塊錢?我也把你打死了,給你老婆五萬塊錢。毛雲生勸道:“你講話也要憑良心,誰說只有五萬塊錢?明明說的是先預付!”
那人很惱火,指著毛雲生罵娘。毛雲生同老百姓吵架吵慣了的,軟硬進退自有把握。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說:“你嘴巴放乾淨點!你身上長的那傢伙老子也有!你也是娘生的,你不是豬屁眼裡出來的!我告訴你,煤礦死人不稀奇,出了事有話好說。你願意吵架,你吵就是了,我封著耳朵不聽見!我很同意李主任的說法,這賠償本來只是你們同礦主之間的事,我們出面協調完全是為你們好,完全是為了維護社會穩定。”
毛雲生這麼一發火,吵鬧聲小些了,但仍安靜不下來。周應龍笑眯眯地站起來說話,他的笑容同這氣氛並沒有不適合,大家似乎早忘記了死那麼多人,談來談去只是錢。周應龍說:“快過年了,先拿五萬塊錢,把遇難者安葬好,安安心心過年。你們真要吵架打架呢?你們馬上動手,我保證只在旁邊看著。等你們打死人了,我們再來抓人。你們想想,這樣對誰有好處?”
周應龍說話的時候,朱芝又發了簡訊來:李濟發到了,那個人很不高興。
他回道:知道了。
周應龍的笑容,似乎有種說不清的效果,再也沒有人說話了。李濟運這才說:“周局長和毛局長講的,話粗理不粗。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不管出什麼問題,我們政府是替群眾著想的。你們想想,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出任何問題,最先到場的不是我們國家幹部?不是我們公安幹警?處理問題,還不是我們這些人?但最終把問題處理好,還是要靠群眾支援。相互體諒,什麼事都能處理好。”
吵吵鬧鬧,兩個多小時,總算說好了。李濟運望望那些臉色,沒有幾張是悲傷的。他們只是有些憤恨或不滿,嫌預付的錢太少了。既然說定了,也就不再吵了。李濟旺出了門,公安又要把他帶走。李濟運對周應龍說:“應龍兄,你發句話吧。他跑不了的,讓他先去事故調查組那邊彙報情況。”
事情暫時有個了結,李濟運想去礦難現場。周應龍打算先回去了,他對這邊警力已作了安排。毛雲生也要趕回去,說是政府門口又有上訪的。李濟運往事故現場去,遠遠地望見二十幾口棺材,不由得兩眼溼潤。棺材都敞著蓋子,隨時準備放屍體進去。
明陽仍在這裡指揮,李濟運向他彙報幾句,說是遇難者家屬基本穩住了。明陽說只打撈上八具屍體,還有十五人生死不明。“水根本抽不幹,一條陰河打通了。幸好是冬季,要是春夏不知要死多少人。”明陽說。
李濟運望望身後的棺材,放了屍體的也是敞開著,旁邊沒有哭號的親人。他們必要等到賠償金全部到手,才會把棺材抬回去。稍微處理不當,這些棺材就會擺到縣政府門口去。李濟運望望那些面目冷漠的群眾,說:“我們剛才處理賠償,把所有失蹤人員都考慮進去了。不然局面平息不下來。”
明陽輕聲說:“我們心裡清楚,失蹤的都沒救了。聽老百姓議論,說裡頭的人只怕早順著陰河到東海龍王爺那裡了。”
李濟運明白明陽的意思,現在盡力搶救只是做個姿態,堅持到適當時候就會放棄搜救。搶救場面看上去緊張,都是做給老百姓和媒體看的。沒有辦法,只能如此。可這話是萬萬說不得的。
李濟運避著人,同明陽說:“明縣長,聽李濟發說,事故責任並不是這個礦,而是相鄰的礦。”
明陽說:“星明同志陪著事故調查組,我一直在這裡。”
聽明陽的意思,他不想管這事。李濟運不說賀飛龍的名字,明陽也知道那個礦是誰的。宋鄉長一直跟著的,明陽同李濟運說話,他就自動站遠些。李濟運沒接到電話,就不去事故調查組那邊。相信李濟發去了,會把話說清楚的。他去了反而不好,說話會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