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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李濟運回到家裡已是深夜,舒瑾早已睡著。他洗完澡來到臥室,舒瑾被吵醒了,甕聲甕氣地說:“天天,磨死人!”舒瑾有時說話少頭缺尾,學生拿去沒法劃主謂賓。李濟運躺下,說: “我願意天天忙到這時候?”舒瑾又說:“馬尿,哪天。”李濟運明白老婆的意思,說他天天喝馬尿,沒有哪天停過。李濟運懶得理她,睡著不動。他感覺枕頭不舒服,又怕弄得老婆煩,就將就著算了。他想說說去省裡掛職的事,卻聽得舒瑾微微打鼾了。

第二天上午,縣委、縣政府向田副廳長彙報。李濟運昨晚沒怎麼睡,居然沒有半絲倦意。他想起去省裡掛職,這事對他有沒有意義,他一直沒有想清楚。仕途好比棋局,步步都當謹慎。走一步得看兩三步,不然眼前似乎是一著好棋,回頭再看就是臭棋。他年輕時私下設定的是一條最低綱領,一條最高綱領。最低綱領是幹到縣委副書記、縣長、縣委書記。最高綱領是從縣委書記做到市級領導、省級領導。他沒有夢想過做中央領導,自認為祖墳還沒開坼。

這兩條綱領他從沒同任何人講過,同舒瑾都沒有講過。他同舒瑾沒太多話說,兩人平日說的都是他懶得管的家務事。

熬過了上午的彙報會,下午田副廳長想去當年工作過的烏金鄉看看,打算在那裡睡一個晚上。田副廳長年輕時在那裡當過公社書記,那裡可以說是他仕途的起點。熊雄開玩笑,說烏金鄉是田廳長的瑞金。田副廳長不想前呼後擁地下去,就只有熊雄陪著他去了。

李濟運回到辦公室,朱芝打電話問:“熊雄讓你去掛職,同你商量過嗎?”

李濟運說:“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誰知道他是開玩笑的,還是真有這個想法?明明你比我年輕,他故意說我最年輕。他自己都比我小几個月。”

朱芝冷冷一笑,說:“看來,你這個老同學來當書記,我們是白高興了。”

他的手機響了,便放了電話。一看號碼是熊雄,他接了,聽熊雄說道:“李主任,你快叫辦公室安排一下,田廳長馬上要趕回省裡去。早點吃晚飯!”

原來田副廳長突然接到通知,明天要陪成省長下去。他沒有趕到烏金鄉,半路上就打轉了。李濟運打了梅園賓館電話,自己隨後就過去了。

五點多鐘,田副廳長回來了。李濟運迎了上去,道:“田廳長真是太忙了!”

田副廳長笑道:“這就叫人在江湖!”

匆匆吃過晚飯,田副廳長就告辭了。烏柚到省城很快,回去其實很從容。田副廳長下來是當然的老大,可他接了省政府辦公廳的電話,連走路的步子都快些了,不再是從容不迫的樣子。他的這種反應,完全是下意識的。電影裡那些國民黨官員,只要聽到總統二字,馬上齊刷刷的立正,只怕不光是一種儀式。李濟運最近讀書看到一種理論,說的是下者對上者,弱者對強者,卑者對尊者,最易產生心理依附,影響人的正常心智和正確判斷。如此看來,個人崇拜是有病理根由的。

送走田副廳長,熊雄說:“李主任,我倆坐坐吧。”

李濟運猜到肯定是找他談掛職的事。熊雄這兩天陪著田副廳長,他倆一直沒有機會坐下來。去了田副廳長才住過的大套間,服務員正在收拾衛生。李濟運吩咐道:“你等會兒再來弄吧。”

服務員走了,把門輕輕帶上。熊雄說:“李主任,派幹部到省裡去掛職,這不論對幹部本人的成長,還是對我們縣裡的工作都有好處。既然田廳長點名想讓你去,我個人覺得這對你是個好事。”

李濟運早已不把熊雄當同學了。既然是公事公辦的關係,說話自然按官場套路。李濟運說:“熊書記,我自然是服從組織安排。但要我談個人看法,這件事我還沒有想得太明白。去好還是不去好,我拿不準。當然,我這只是從個人角度考慮。”

熊雄說:“李主任,我倆畢竟是老同學,你我說話不妨開誠佈公。我個人意見,你到省裡去掛職,對你的進步很有好處。你如果能夠爭取在省裡留下來,起點更高,天地更寬。”

李濟運笑道:“熊書記處處替我著想,非常感謝。但是,我個人想法,一是想繼續在縣裡幹,二是覺得自己可能更適合基層工作。”

熊雄點頭而笑,說:“李主任,我一直很感謝你。我來烏柚時間不長,你對我的工作非常支援。但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凡事既要從工作需要考慮,也要從幹部成長考慮。這事先這麼說著,你自己想想。不想去,我是求之不得。反正還只是酒桌上一句話。有一條請你相信,我熊雄一切都是唯願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