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班會課,班長王禹表情嚴肅,比班主任還要一本正經地主持班會。
其實主要都是王班長大人在講話,講述明天教師節慶賀送花獻禮的事宜,以及學生的儀表、態度什麼的。
這和楊子建無關,反正早在上週五的時候,班幹部們就已經完成了集資工作,至於初中和小學老師的名信片,他也在上週寄過去了,因此,仍然埋頭寫作。
汪灩站在講臺邊左側,與副班長並排站在一起,她目光不善地看著楊子建,覺得這個不停寫“作文”的楊子建真的無可救藥了,把興趣放在了第一位,簡直本末倒置,高中生的目標是高考上大學。她打算班會課後給他做做思想工作,如果做不通,就請班主任出面警告!
她很明白,語文老師要她組織文學社目的,是透過興趣交流,提升學生的作文水平,而不是讓學生誤入歧途。真的冒出一個學生詩人來又如何,如果學習一塌糊塗,那反而不是學校希望看到的。
班會課一下課,謝小欽聽得“面如土色”,急忙拉著楊子建回宿舍沖澡,這時宿舍區人比較少,水槽前可以佔個好位子——這一舉動,倒讓楊子建逃過了“思想工作”的劫難。
然後除了吃晚飯外,楊子建就一直不停地埋頭撰寫稿件,全神貫注,直到晚上七點半,總計寫出了一萬兩千字,比計劃多出了兩千字,但手腕痠麻刺痛,指節捲曲僵硬,抬起手肘時會不停地顫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得了帕金森綜合症。
晚自習的值班老師是教物理的姜老師,他戴著老花眼鏡在看書,笑咪咪地旁若無人。
雖然晚自習的值班老師對學生可管可不管,但是由姜老師值班,真是太好了。
楊子建身形一彎,從教室前門竄了出去,然後大步流星來到食堂右邊的小賣鋪,買了十幾個信封和郵票,郵票二角一枚,信封五分一個,總共花了三塊多大洋,現在他口袋裡只剩十六塊六毛五分了。
寫信封的工作,打算到圖書館裡偷偷地完成。今天他在班上的表現夠怪異的了,已經讓許多同學注意好奇,他不想繼續被關注。
圖書館人不多,他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坐下。
文學成名之路,掙錢謀生大業,終於要啟航了,他心情激動,感慨萬千。
將信封攤放在桌上,拿著鋼筆,將報社和收信人工工整整地寫在上面,日報、晚報、電視報、青年報還好點,名氣大不用寫地址,只要單位寫好就行,但僑報、建材報等行業報,則要寫清地址。
圖書館報紙齊全,僑報、行業報的地址可以在報紙的邊角找到。
一封,兩封、五封、十封,楊子建很快寫好十一封投稿單位和編輯。
當他要裝稿紙時,突然一個激靈,全身冷汗直冒,口舌發乾,彷彿從九月的金秋進入十二月的寒冬,又好像從澳大利亞的沙漠墜入南極洲的冰川,幾乎冷冰窒息——
他居然犯了一個致命錯誤,把自己的年級和班級也寫了上去。
所有非學生類報刊,幾乎都不採用學生的自由來稿,特別是中學生的來稿,那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因為中學生屬於未成年人,沒有自主能力,沒有社會信用,萬一他抄襲造成影響,編輯與老師都要承擔責任。楊子建當《南劍文學》月刊編輯時,就被總編提點過:學生作品,除非有老師或熟悉作家推薦,否則一律不予採用。
差一點功虧一簣,今天萬字的寫作差一點白乾了!
咬咬牙,楊子建將十一個信封全部撕毀掉,然後小跑著再去小賣鋪,花六毛錢又買了十二個信封,然後快步回到圖書館,在信封下面的收信人地址統一寫下“南劍市第一中學,楊子建寄”。
而稿件後面註明的地址,也全部塗抹改寫為“南劍一中高一年段,楊子建”。
這樣,編輯就可能誤以為是高一年段的教職員工了,而且他現在的筆跡遒勁有力、端莊穩重,這也會讓編輯有成年人的錯覺,不會當成幼稚的學生作品。等發表出來後,有了一些名氣後,再進行鑑別、解釋還來得及。
九月九日,晚上八點二十五分,楊子建來到門房處,在靠內的一面牆上,釘著一個大大的綠色郵箱,他鄭重地將十一個信封一一塞了進去。
他清楚,這些稿信會在這個郵箱裡呆上一晚,到明天九點左右,郵遞員就會在送信的時候,把學校的寄信取走,然後在下午三點,送往各個報社。
楊子建依依不捨地站了半晌,舔了下乾澀的嘴唇,暗道:我所有的努力都已經盡到了,然後,就是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