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同鏡月未央懸在生死線的邊緣,他也不敢想象,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
若……真是如此,他寧願在鏡月皇宮守著,哪怕她不能原諒自己,哪怕她百般羞辱萬般刁難,他也絕不離開半步。
這半輩子,他為復仇而忍辱偷生,為照顧胞弟而九死一生,為江山社稷而馳騁疆場,卻獨獨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半分。最初是無牽無掛,一心只想著能回到聖焰,爾後是下意識的抗拒,不願就此糾纏情絲,到了後來,夢迴百轉,眷念千回的……卻唯有那人的燦爛笑顏。
白石老人一死,暴躁的屍人失去控制後便沒了主心骨,陣型一下子散了開,攻擊力隨之也減弱了下來,然勝在數量多,還是難纏的緊。
柳浮玥一路揮劍直闖而進,翩躚的白袍子上很快就沾染了斑斑點點的汙跡,冷銳的劍鋒劈裂空氣,快得幾乎能聽到風聲。等他闖進村子中心的時候,燃著的大火差不多已經把屋子燒了個空,只剩下一些粗大的框架東倒西歪地橫成著,隨眼看去遍地都是燒焦的屍體,有人的,有家畜的,有些還在噼噼啪啪冒著煙氣。
“咳咳……咳咳咳……”
轉角處,有人咳嗽著闖了出來,身形踉蹌,步履沉重,全身上下一派狼狽,但還不至於落魄到認不出來。
柳浮玥微一凝眸,即刻駕馬奔了過去,劈劍斬開撲向他們的幾個屍人。
“是你們?!未央在哪?!”
見到來人是柳浮玥,迫在關頭的危機頓時就解除了,楚鶴鳴本來就受了傷,又一路護著白朗之,撐到最後早已體力不支,步子一頓當即就跪在了地上,差點沒一頭栽下去。
白朗之趕緊拉住他,爾後才冷冷抬眸看向柳浮玥,目光如刃,一字一頓,酷寒到了骨子裡,沾染了激憤的悲慼聽起來有種無法言述的哀慟——
“央兒她——死了。”
柳浮玥渾身一震,雙眸斥血:“你胡說!”
白朗之卻倏地放聲大笑起來,眉眼間卻是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看向柳浮玥的目光像是要從他身上剜下肉來:“呵呵……央兒她……是被你害死的……”
清寒的眸子裡瞬間掀起狂風驟浪,大雪紛飛,地凍天寒,柳浮玥一把扔了長劍,跳下馬衝到白朗之前面一把拽起他的衣領,凶煞得如同地獄修羅:“不可能!未央不可能會死!你說,她沒事!她活得好好的!”
白朗之冷冷一笑,忽然用盡全身的力氣握住拳頭一拳砸在了柳浮玥那張傾國傾城的俊臉上!
“如果不是因為你,央兒怎麼會親身前來冒這種危險?!如果不是因為你,她又怎麼會洩露自己的蹤跡?!如果不是因為你,她又怎麼會為了救人而困在火海里……”
說到後來,白朗之激憤的聲腔頓時就淡了下去,嗓子啞然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有如心死成灰,再也掀起不了絲毫的波瀾。
“住口!”
柳浮玥厲聲喝住他,當仁不讓狠狠還了他一拳,繼而匆匆鬆了手,轉身倉皇地往火舌繚繞的村子裡跑,漫無目的而又焦灼不已的在焦炭中找尋鏡月未央的影子,一遍一遍低低呼喊,宛若冬雀的呼號,聽起來悽愴而蒼涼。
望著那人前所未有的狂亂背影,楚鶴鳴不免嘆了一口氣:“你又何必這樣騙他?”
白朗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漬,卻只是冷笑。
“就算你要氣他,也不該說央兒她……”楚鶴鳴頓了頓,終於還是沒能說出那個字,他怕一不小心就會一語成讖,“你說,央兒她會沒事的吧?”
如果鏡月未央他們遭難了,那個幕後黑手就不會主動出擊,既然他親身前來收網,就說明這村子裡有漏網之魚,而且那時候他隱隱約約間和著風聲似乎聽到了她的斥罵。
“你放心,央兒不會有事。”
如果說先前他還不確定,那麼現在他幾乎能肯定,鏡月未央至少不會有生命之憂。
白朗之微微斂眉,轉頭問向楚鶴鳴:“方才你看清沒有,是誰下的毒手?”
“嗯,”楚鶴鳴點了點頭,回想起來心驚之餘還有一些意外,“是西冥的國師。”
當初在西冥,這個老人還救了他們一次,沒想到時隔一年多,他們這麼快就刀劍相向了。
“既然是西冥的人,就不可能會對央兒下毒手,最多也只會趁機擄走她囚禁起來,你別忘了,央兒的命數同那冥皇的命數,這輩子都是連在一塊兒的。”兩人身上的蠱蟲一日不除,那西冥國師縱然有天下的本事,也斷然不敢輕易對鏡月未央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