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令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
屋內燒著地龍,熱乎乎的,沈令善一張臉帶著初醒時的潮紅,朦朦朧朧睜開眼睛。今兒魏嬤嬤為何沒叫她?去東院老太太那邊請安該要遲了吧?沈令善又望了望身側,忽然想到昨夜她不再是一個人睡,不過這會兒她霸佔著大半張床,她本該是睡在裡側的,目下卻睡到了江嶼的位置上來……也不曉得是他起來之後她睡過去的,還是之前?若是之前的話,他怎麼不叫醒她?或者把她挪過去?
魏嬤嬤和丫鬟們進來伺候。
魏嬤嬤挑起床帳便道:“夫人起來了?”
沈令善嗯了一聲,問道:“國公爺呢?”昨夜她睡在裡側,江嶼何時起來的,她倒是不知道。
魏嬤嬤將床帳勾於帳勾,說道:“國公爺卯時便起來了,這會兒正在院子裡打拳。”
沈令善倒是不知道江嶼還有打拳的習慣。不過想到他健壯的身軀,便明白了。魏嬤嬤見她目光有些發愣,斟酌了一番,就安慰道:“夫人也不用擔心,這段日子國公爺一路奔波,想來也是累了,多休息休息就成了。”昨晚臥房內沒什麼動靜,魏嬤嬤就曉得二人並未同房。
沈令善卻是不擔心的,本來她還有些緊張,可昨晚和江嶼同睡,她睡得還是挺踏實的。就笑著對魏嬤嬤說:“我挺好的。”
可魏嬤嬤就覺得不大好。她安慰夫人是一回事,心裡頭擔心卻是另外一回事。在武安侯府的那五年,她可真是待怕了。本來覺得,國公爺同程二爺終究是不一樣的,目下卻想,再如何的喜歡,男人終歸是男人,心裡如何不會有疙瘩?
魏嬤嬤看了一眼夫人。光潤玉顏,香培玉琢,冰肌玉骨的美人兒,因未通人事,眉眼間還有些稚氣,看著還像個未出閣的……
但願是她想多了。
這會兒哪能和在安武侯府時比?至少昨晚兩人是同床了的,夫妻間的事兒,也是早晚的。
江嶼回來的時候,沈令善正在梳妝。她穿了身石榴紅緙金絲雲錦緞扣身襖兒,梳著婦人髮髻,異常明豔,見他來了,就轉過身看他。相比她的端莊,江嶼的衣著就有些隨意了,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就穿了一身薄薄的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她光是看著就覺得冷,偏生他打完拳,正是一副剛出過汗的模樣。
他自然是要沐浴的。
她就道:“要我伺候您嗎?”一時倒是忘了昨晚的直呼其名,變得規規矩矩起來。
江嶼緩步走了過去:“不用了。祖母那裡可以晚些再去,我先去沐浴,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你若是餓了就先吃,不必等我。”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沈令善點點頭說好,可她記著自己的身份,不伺候他沐浴的話,給他拿身衣裳總是要的,就走到立櫃旁,替他拿要穿的衣裳。她替他拿了一身寶藍色錦鍛棉直裰,摸著稍微厚實點,轉身問他:“這身可以嗎?”
江嶼點點頭:“可以。”其實他很少穿寶藍色的袍子。
江嶼進了淨室沐浴,沈令善待在飯廳。不過她也不會真的一個人先吃。
好在江嶼沐浴快,一刻鐘便出來了。見著她在等他,也沒說什麼,便落座用早膳。棗兒粳米粥、如意卷、肉末燒餅、千層蒸糕、鳳尾燒麥……都是沈令善喜歡吃的。反觀江嶼,見他斯斯文文的端著甜白瓷碗,裡面是稀粥,偶爾筷子夾幾塊面前小碟子裡的小醬瓜。那小醬瓜看著黑乎乎的,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可是看他的樣子,好像很好吃?
江嶼忽然側頭看她:“……你不會喜歡吃的。”
沈令善有些驚訝,她怎麼就不喜歡了?都沒有吃過呢。不過——他不是在認真吃飯嗎?怎麼就注意到她了?她不過是多看了兩眼而已?不過她偏生不信。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就將筷子伸了過去,從小碟子裡撿了一個最小的醬瓜吃。
她張嘴咬了一口。
既然堂堂齊國公江嶼這般喜歡吃,味兒應當差不到哪裡去?未曾想一吃進去,便一股又鹹又辣的味兒直衝進來,彷彿要往腦門兒上竄似的,味兒太重了。她本能反應便是想將這小醬瓜吐出來,不過礙於身邊有人,她只好囫圇吞了下去,然後低下頭舀了一大勺甜甜的粳米粥,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江嶼靜靜看了她一眼,眸底略微含著些許溫和。
隨後二人一道去東院。
齊國公府雖與隔壁的江府挨著的,卻是要氣派得多。齊國公府坐落於八寶衚衕,分為府邸和花園兩個部分。江嶼同她住的琳琅院,面闊七間,兩側耳房共有五間,後有抱廈及兩層後罩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