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對驚世駭俗的狼獸。
母狼艱難地拖著昏迷不醒的狼孩。雨水淋溼了老母狼的皮毛,粗尾巴緊緊夾在後腿間,母狼雖然瘸著一條腿,可整個身體矯健有力。那狼孩倒是怪可憐的,前胸後背多處受傷,淌出的血跟雨水一起流。它的沒有毛的身體,被大雨澆得溼漉漉,光溜溜,全裸露著,無遮無蓋,在沙地上拖出了一條溝。
傍晚時分,母狼遠出覓食未歸。無聊的狼孩就在附近沙灣裡轉悠。一處長著雞爪蘆葦的窪灘,他意外發現了美食。好多好多的鳥蛋,有些個蛋裡還拱動著剛孵活的小鳥。餓急的狼孩就狂吃起來。稚嫩的小鳥,美味的鳥蛋,吃的吃踩的踩,一片狼藉。突然,一聲“嘎嘎”鳴叫,空中出現了一群沙斑雞,盤旋片刻陡地俯衝下來攻擊狼孩,狠狠叼啄狼孩的頭背。沒有準備,猛不防挨啄,狼孩嚇了一跳,左閃右躲,舉臂遮擋。可是沙斑雞們瘋狂了。有一首領般的碩大的沙斑雞,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啼,天空中猛然間又出現了黑壓壓一大片沙斑雞,像雨點般傾潑下來,輪番攻擊狼孩。這一下狼孩慘了,剛開始還能躲閃遮擋,擊打或抓幾隻惡鳥。可面對如此之多的密密麻麻的萬千之眾,他毫無抵擋能力了,加上他沒有尖利的獠牙,沒有護身厚毛,也沒有硬爪,很快,他渾身上下被啄得鮮血淋淋,傷痕斑斑,痛得他“嗚嗚”亂嚎起來。他只好拔腿逃竄。可那些紅了眼睛,一心想復仇的惡鳥豈能放走他,呼嘯著追擊而去,如一支支黑色利箭,拍翅飛衝,很快趕上,重新兇猛地叼啄、拍打、抓撓可憐的狼孩。
狼孩在地上打滾,發出陣陣哀號。
惡鳥沙斑雞又名叫“傻半斤”,學名雷鳥,因生性傻憨、暴戾,出淨肉,不多不少半斤重而得此名。其實這群在大漠中安居的沙斑雞,個個體肥膘壯,羽翼豐滿,每隻都足有兩三斤重。他們天性的兇狠加上卵巢覆滅,不整死狼孩是不罷休的了。
可憐的狼孩已奄奄一息。
“嗚——”一聲怒嘯,母狼出現了。
它兇猛地加入戰陣,跑到狼孩身邊保護著他,迎擊惡鳥。它可不是狼孩,皮硬毛厚,惡鳥輕易傷不到它,加上狡詐兇猛,連連張開大嘴咬死了幾隻沙斑雞。
空中的那隻首領沙斑雞,重新發出尖利的啼鳴,黑壓壓的鳥們再集結起來,向下發動一撥一撥的攻擊。
這真是一場罕見的鳥與狼的惡鬥。
母狼圍著昏迷的狼孩戰鬥。它一會兒跳起來咬,一會兒仰起四爪兇狠地抓撕,沙地上到處飄飛鳥毛鳥翅,血肉橫飛。然而惡鳥成群結隊,萬千之多,母狼有些招架不住了。如此惡鬥下去,它非力竭而斃不可。它的嘴邊眼眶已經開始受傷流血了。
母狼不敢戀戰,叼拖起狼孩撤退。群鳥從後邊呼嘯而追。母狼放下狼孩再拼鬥一氣,等鳥群飛上天空再拖著狼孩跑。這樣邊鬥邊跑,天色漸漸黑下來。這時,天空烏雲密佈,一場暴雨不期而至,恰好挽救了精疲力竭岌岌可危的母狼和狼孩。
一聲呼嘯,沙斑雞們轉眼消失在黑色的雨幕裡,不知影蹤。
母狼艱難地叼拖著狼孩,冒雨行進在大漠中,直奔前邊那片黑乎乎的廢墟,他們的老窩就在那裡。
二
我們家跟胡喇嘛家的仇,算是結深了。
其實郭胡兩家的爭鬥已上百年了,爺爺甚至說三百年前建村起就開始了。本村叫錫伯·艾裡(村),過去曾住著幾十戶錫伯族人,三百多年前清朝政府一聲令下,將居住東北的驍勇善戰的所有錫伯人大遷徙到西北新疆戍邊,抵禦沙俄入侵,居住在錫伯·艾裡的錫伯人也隨族群遷走了,留下空址。那時庫倫旗正大興土木建喇嘛廟興黃教,從內地和內蒙古西部調集眾多建築手藝人,郭姓祖先也是被徵調來的畫匠,建完廟的手藝人和民工們都就地落戶,成為廟上屬民,庫倫旗也變成清政府惟一的政教合一的旗制,旗王爺就是廟上的大喇嘛。郭姓祖先和另一位毛姓人氏,一同來錫伯·艾裡空址上造屋居住,不久又來了一位胡姓人家,他原本是廟上伙房廚師,偷吃了王爺點心被鞭笞後罰下來的。就這樣三戶開村,起初還算和睦,每戶房後都種了一棵榆樹,以示三家心心相通如樹繁茂。後來胡家惡習不改,挑撥郭毛兩家關係,三戶開始不和,各家關起門過自個兒日子不相往來。再後來胡家又看上郭家墳地,糾紛愈加擴大,時而爭鬥時而求和,時而郭連毛,時而毛連胡,二百年來,三姓爭鬥沒有消停過,三戶村的錫伯·艾裡也發展成如今上百戶的大村莊。
有一次,看著胡喇嘛房後那棵至今枝葉繁茂的老榆樹,我問過奶奶,為啥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