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徐振波想的那樣,外貿部安排的翻譯沒有照著馮嘯辰的原話進行翻譯,而是換了一種更為委婉的說法。沒等徐振波一顆心放下去,只見馮嘯辰搖了搖頭,對那翻譯說道:“不對,你譯得不對,我的原話不是這樣說的。”
“馮處長,這……”那翻譯向馮嘯辰遞過去一個無奈的眼神。他當然知道自己譯得不對,可馮嘯辰那些話,怎麼能直接譯過去呢?他們這些當翻譯的,平時也接受過外事紀律教育的,知道哪些話可以譯,哪些話不宜直譯,馮嘯辰這個要求,是想讓他犯錯誤嗎?
“行,你也不必為難了。”馮嘯辰看出了翻譯的意思,他向翻譯做了個手勢,然後轉過頭,對著長谷佑都嘰裡呱啦地便飈出了一串日語,說的正是剛才那番話,連什麼“驢踢了”這樣的罵人話都一字未改。
其實,長谷佑都那邊也是帶著自己的翻譯的,只是那翻譯並不負責翻譯中方的發言。馮嘯辰剛才那番罵人話,日方的翻譯都聽在耳朵裡,只是沒有譯給長谷佑都聽而已。談判桌上的規矩,只要對方的翻譯沒把這些話譯過來,自己這方就可以假裝沒有聽到。他萬萬沒有想到,馮嘯辰居然會說日語,而且說得如此流利。
徐振波聽到馮嘯辰說日語,也是愣了一下,旋即便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向自己這方的翻譯遞過去一個眼神,詢問馮嘯辰說話的內容。翻譯沒有說話,只是向徐振波露出一個苦笑,徐振波便明白了,這個馮嘯辰是一點虧也不肯吃,翻譯不幫他譯,他就自己赤膊上陣了。也不知道長谷佑都聽到這番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長谷佑都一開始還明白是怎麼回事,前面中方翻譯譯過來的話,雖然態度很強硬,但用詞至少是比較客氣的。輪到馮嘯辰自己用日語說的時候,語氣就完全不同了。聽馮嘯辰直接就把小林道彥給罵了,長谷佑都的臉騰地一下就變成了綠色,一句“巴嘎”湧到嘴邊,好不容易才又咽了回去。
“馮先生,我對你的挑釁提出強烈的抗議,如果你不收回對我們董事長的不敬之詞,我們將立即結束這次談判,並且不會再主動恢復談判!”長谷佑都怒氣衝衝地說道。
“這正是我所希望的。”馮嘯辰冷冷地說道,“既然是你們主動退出談判,那麼我們就不存在拒絕技術轉讓的問題了。”
他這段話,也是直接用日語說的。中方的翻譯迅速轉換了角色,開始把馮嘯辰的話譯成中文,說給徐振波等人聽。徐振波心裡又是一凜,有心站出來打個圓場,卻又不知道馮嘯辰的用意,不便插話。涉及到熱軋機技術引進的事情,重灌辦才是正主,外貿部只是幫著跑腿打雜的。馮嘯辰想砸鍋,徐振波還真不好說啥。
馮嘯辰這句話,正擊中了長谷佑都的軟肋,讓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了。馮嘯辰前面罵了小林道彥,長谷佑都是真的憤怒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發出了要退出談判的威脅。可聽到馮嘯辰的話,他一下子有些懵了,不知道馮嘯辰這話是真心話,還是在虛張聲勢。
這場談判,對於三立制鋼所方面來說,壓力更大一些。中方擁有的這些專利,代表著未來幾年內軋機設計的方向,三立制鋼所必須得到這些專利授權,否則就會失去既有的市場。
從中方來說,向三立制鋼所提供專利授權是一項國際義務,不能隨意地拒絕。有些人認為,一個國家擁有某項獨有技術,就可以憑藉這種技術向別人任意開價,其實是不對的。國際上有一整套促進國際技術交流與合作的行為規則,除非你不打算參與國際合作,否則就得按照這套規則行事。
中方沒有權力拒絕與三立制鋼所談判,但如果是三立制鋼所自己退出談判,中方就沒有什麼責任了。長谷佑都吃不準的地方,就是中方到底想不想達成這筆交易,他甚至有點懷疑,馮嘯辰如此肆意挑釁,沒準就是不想和日方做交易,故意用這樣的方法來激怒自己,以誘使自己主動退出談判。
有了這樣的猜測,長谷佑都就不敢真的拂袖而去了。這是一場他輸不起的賭博,對方越是強硬,他就越沒有底氣。
“馮處長,馮處長,你別生氣。”崔永峰向馮嘯辰連連地點著頭,臉上陪著笑,隨後,他又把頭轉向長谷佑都,說道:“長谷先生,請不要誤會,我們對於與三立制鋼所的合作,還是非常有誠意的。”
“崔總工,你是站在哪邊說話的?”馮嘯辰板著臉向崔永峰問道。
崔永峰一怔,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低聲說道:“馮處長,你聽我解釋。我們秦重的確非常需要三立制鋼所的技術,如果沒有這些技術,我們恐怕很難完成重灌辦交給我們的熱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