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文良在冶金機械領域裡,可以說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簡建平在冶金設計總院也算個人物,但在胥文良面前,只能算是徒孫一輩,所以胥文良可以毫不留情地貶損他,他還不敢還嘴。
聽胥文良質問自己見過多大的天,簡建平有些窘,他支吾著說道:“胥老,這樣的技術,如果放到今天,當然不算什麼,有些在校大學生也能設計出來。但這張圖紙是1980年畫的,那時候,咱們全國能找出幾個有這種水平的人來?”
胥文良微微一笑,起身到自己的臥房去轉了一圈,拿出來幾幅紙張有些發黃的圖紙,攤開在趙健、簡建平等人面前,說道:“你們看看這個,嘿嘿,你們也算是有眼福了,我存了20多年,還打算什麼時候捐給國家博物館當個文物呢。”
趙健和王豐碩都看了一眼,但沒看出什麼名堂。這只是幾張普通的圖紙,上面用繪圖鉛筆畫了一些圖形,因為年代久遠,有些地方的筆跡都已經模糊了。他們不是幹這個專業的,甚至都不是工科生,哪看得懂這樣的東西。
簡建平則不同,他是專業做軋機設計的,成天就是和各種設計圖打交道。他認真地看了看這幾張圖紙,忽然眼睛一亮,說道:“胥老,我看出來了,這不就是您和崔永峰老師合作寫的那篇《1700毫米熱軋機工藝最佳化》上的內容嗎?讓我看看,這是板坯定寬側壓裝置,這是交叉軋輥設計,這可都是我們現在設計軋機的訣竅呢!我的天啊,您是說……這就是您當年的構思圖嗎?”
20多年前,胥文良、崔永峰聯合署名的文章《1700毫米熱軋機工藝最佳化》發表在國際冶金學知名期刊上,引起了全球冶金裝備領域的震動。在這篇文章裡,胥文良和崔永峰介紹了十幾項軋機設計的新思想,這些思想都已經提前申請了專利。國際冶金裝備巨頭日本三立制鋼所和西德克林茲公司為了獲得這些專利,不得不拿出大批的技術來與中方進行交換,而秦重、浦重因為得到這些西方國家交換過來的專利,在軋機設計與製造方面躍上了好幾個臺階。
時至今日,當年的那些新思想已經過時了,但受這些思想啟發而產生的新設計思路,依然在指導著最新的軋機設計。所有的技術都是有傳承的,簡建平這些人為了提出新的設計思想,需要不斷地回顧傳統思想,胥文良和崔永峰的那篇文章,就是軋機領域裡的經典文獻,是他們無論做哪方面創新都繞不過去的。
正因為如此,簡建平看到這幾張發黃的圖紙時,就明白了這上面那些略顯潦草的示意圖,正是文章中那些設計的最初構思。機械設計總是從構思開始的,然後逐漸成形。構思是最能夠體現出設計師的天才思想的,有些大師並不需要自己畫圖,只要提出一些構思,然後就可以交給助手去轉化為具體的設計。
簡建平自己也做過這樣的工作,自然能夠看出這些原始的示意圖中包含著如何精妙的思想,可以這樣說,拿到這些草圖,任何一個稍有點水平的冶金機械工程師,都能夠把後面的工作完成。
“胥老,這可真是寶貝啊!”簡建平滿懷崇拜地說,“您當年是怎麼想到這些構思的?”
胥文良呵呵一笑,說道:“小簡,你弄錯了,這些圖並不是我畫的。我記得那是1981年的時候,國家有意引進克林茲的軋機制造技術,我想不通。有位當時國家經委冶金局的幹部到我家裡來,做我的思想工作。他看了我設計的軋機圖紙之後,跟我說,我的設計思想已經落後了,需要有開放的胸襟去接受國際先進技術,為我所用。他見無法說服我,就跟我說了一些他自己對於未來軋機設計的思想,這就是他當時畫下的草圖。”
“您說的,難道是崔永峰老師嗎?不對,他不是一直都在秦重工作嗎?”簡建平有些懵。這些草圖居然不是胥文良畫的,而這些技術卻出現在胥文良和崔永峰寫的文章裡,那麼就只能是崔永峰的貢獻了。可是,這又不合理啊,簡建平是認識崔永峰的,知道崔永峰一直都在秦重工作,從來沒有在國家經委工作過,而胥文良分明說,這是一位國家經委的幹部給他畫的。
“不是永峰。”胥文良說,“這位給我畫圖的同志,當時只有20歲,而且只有初中學歷……”
“您是說……”簡建平的眼睛瞪得滾圓,他再木訥,也聽出胥文良所指的是誰了。這一刻,他只覺得心裡羊駝狂奔,想像帕瓦羅蒂那樣高歌一曲“我的太陽”,還有,他的膝蓋有點軟,想跪……
趙健也聽明白了,甚至比簡建平反應得更快一拍,他湊上前去,認真地審視著這幾張圖紙,不敢相信地問道:“胥老,您是說,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