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拿在手上的那張正是謝晚春所寫的那一首,幾行簪花小楷寫得極其秀致,觀之心悅。
容貴妃聽到這話連忙扭過頭,湊到皇帝邊上小聲道:“妾倒是覺得,另外幾首更出眾些。”哪裡都有後門和內定的,似容貴妃這般的早早就替容家幾個姐妹預定好了。
之前,容貴妃被鎮國長公主壓著,外頭瞧著風光,內裡卻是憋屈又氣悶,就連容家都因此被打壓了許久。容家雖說是世家但也不過是三等的小世家,家中姐妹的婚事也因此很是艱難。容貴妃此回終於重又得了內宮大權,故而一口氣便把容家幾個姐妹全都請來了,打算假公濟私一回,把這回牡丹詩的魁首頒給自家姐妹,好讓容家也揚眉吐氣一番。
故而,見著皇帝瞧上其他的,容貴妃不免蹙了蹙眉,委婉的把自家姐妹的那幾首牡丹詩遞過去,輕之又輕的道:“......陛下且瞧瞧這幾首?”她最是知道皇帝的脾氣,說著這話的時候語聲軟了軟,柔順的垂下眼,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
皇帝接了那幾張紙看了眼,瞥了瞥上頭的名姓,立刻就明白了容貴妃的心思。只是,見著容貴妃這般忐忑模樣,想起昔日她和容家因為鎮國長公主而吃的暗虧,皇帝也不免嘆了口氣,緩和了聲調:“這幾首也都很好,”他心一軟,索性便隨手抓了一張來,隨口道,“就這張吧。”
容貴妃偷偷瞧了眼,皇帝拿的是她家六妹的。她不易察覺的揚了揚唇角,抬起眼的時候眼眶卻紅了,含淚帶怯的模樣好似染露梨花,格外惹人憐愛。
皇帝很是溫柔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把那首選出的牡丹詩交給邊上的太監林忠令他去頒佈結果,這才和容貴妃道:“朕在這裡你們難免放不開。正好,朕還有事要去處理一二,接下來,便由你帶幾位夫人小姐一同遊園吧。”
容貴妃連忙乖順的點了點頭,戀戀不捨的起身恭送皇帝離開。
下頭的謝晚春亦是不得不隨大流的起身送駕,垂了眼,心中思緒一掠而過:有容貴妃那個蠢女人在,她的牡丹詩寫得好不好總歸是不可能被選上的,她之所以要寫那麼一首好詩,不過是要引起皇帝的注意,提醒他還有個小堂妹罷了。
接下來的遊園就更是無趣了,隔了老遠都能聽見容貴妃得意的笑聲,謝晚春雖是故意落在後頭,可也忍得好生辛苦,好不容易才等來皇帝身邊的宦官果然來尋人。
看了來人的臉和令牌,謝晚春便暗暗的和身側的瓊枝和碧珠打了個招呼,獨自跟著那個宦官去了,路上的時候還特意醞釀了一下情緒。
待入了殿,果是見著皇帝端坐在暖閣臨窗的沉香木榻上,背後靠著明黃色繡龍紋的枕頭,身上那件明黃色的便服還未換下,面色依舊蒼白,眉睫顏色如墨,他一開口便免了謝晚春的禮,很是溫和的道:“都是一家子人,哪裡用得著這般多禮。”
謝晚春一絲不苟的行了禮,小心道:“禮不可廢。”
皇帝面上神色很是柔和,叫謝晚春坐到自己跟前來,輕聲與她說話,“看你今日神色,倒是比以前好多了,叫我放心不少。若是病了,你也不必強撐,儘管叫太醫去瞧,吃些藥多休息,身子才是要緊的。”
謝晚春路上醞釀的情緒總算有了出口,剛剛坐下便掉起了眼淚:“是我,是我不好,倒是叫皇兄也替我擔心了......”
皇帝最是受不得女人的眼淚,瞧著這模樣不禁對堂妹又多了幾分憐惜,握了她的手,微微嘆了口氣:“好端端的,怎的就哭起來了?”
謝晚春其實也沒多少眼淚,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好似不太好意思:“皇兄瞧著也瘦多了,必是去歲的病裡受了苦,我看著難受......”頓了頓,又扭扭捏捏的道,“而且,我今日瞧著那個領舞的,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蕭姐姐。”
“蕭姐姐”三個字一出口,皇帝的面色就微微變了變,眉眼垂下,顯得有些難看。
謝晚春小心翼翼的握住了皇帝的手,似是有些歉疚,低低的道:“皇兄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的。”她似乎竭力鼓起勇氣,撫慰一般的道,“容貴妃人也很好......”
“容氏哪裡及得上她!”皇帝斷然打斷了謝晚春的話,勉強對著謝晚春一笑,語聲不自覺的低了下去,悵然道,“倒是難為你,竟還記得你蕭姐姐。”
謝晚春想:怎麼可能不記得?當初謝池春把蕭淑妃賜死的時候,皇帝要死要活,差點要跟她拼命。弄得她後來對著容貴妃都有些束手束腳。
不過,謝晚春現在卻還是擺出一副小白花嬌嬌弱弱的模樣,小心翼翼的點點頭,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