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邪本是個聰明人,一明白了聶鋒的心意之後,戰略也立即因人而施。當下使出了精妙的劍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變化萬狀,疾似雷霆。表面看來,他攻向羊牧勞和攻向聶鋒的劍招都是同樣凌厲,其實攻向聶鋒的都是虛招,攻向羊牧勞的才是殺手。但他以極迅疾的身法使出極複雜的招數,其中雖是有虛有實,除了身受者可以感覺得到之外,旁人哪裡看得出來?羊牧勞被他殺得頭昏眼花,更是難以覺察了。
羊牧勞連遇幾記險招,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到這小子如此厲害,看來我今晚是決難取勝的了!”但也有點奇怪,想起自己單獨一人和他交手的時候,他還未能著著進攻,如今有聶鋒聯手,反而給他迫得步步後退。不過羊牧勞既然不能覺察段克邪攻向聶鋒的乃是虛招,便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段克邪初上之時,還未曾拿出全副本領,而是儲存實力,準備對方有高手陸續到來。羊牧勞心裡有了這麼一個想法,禁不住更是怯意大生。
段克邪正在殺得高興,忽見有一大群人從前面一間屋子裡出來,與此同時,那些在四方觀戰的武士,紛紛移動腳步,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現出一片騷動的情形。段克邪隱隱聽得有人說道:“咦,那不是薛節度使的大小姐嗎?”她還未曾過門,怎麼卻與咱們的公子同在一起?”“她是幾時從潞州來的,怎麼咱們卻不知道呢!”
史若梅是用短劍抵著田承嗣的背後心,將他拖出來的,花園裡雖有火把,到底不似白天明亮,遠遠望去,就只能看出史若梅是和田承嗣的兒子並肩拖手,卻看不見史若梅籠在袖子裡的那柄短劍指著田承嗣兒子的背心。
段克邪的目力本來超過常人,但他在與羊牧勞惡戰之中,也不容他留心注視,史若梅那一副好似是法官押解著囚犯的形狀與神精,他遠遠一瞥,當然也是看不清楚的了。
這一瞬間,段克邪又是生氣、又是傷必,心中想道:“只見荒田生敗草,幾曾砂土拌黃金?這兩句俗諺確是不錯。她是在節度府中長大的小姐,當然是他們這一邊的人了。我對她豈還能存什麼指望?”又想道:“她等不到田家迎親,已先過門,想必是因為她已預料到我搶了她的聘禮之後,會到她公公的節度府來生事,因此她就不顧顏面,先來通知夫家了,對,一定是這樣,所以田承嗣在外宅男之處,又預先埋伏了羊牧勞這樣的高手!”
段克邪本來人很聰明,但他對史若梅先有了偏見,就難免處處誤會。誤會叢生,也就不肯再用心思從另一方面思索了。
段克邪受了這個刺激,禁不住心情激盪,高手對敵,哪容得稍許分心?羊牧勞的本領與他本是在伯仲之間,甚至功力還比他稍高少少,一見有機可乘,立即反守為攻,段克邪一不小心,肩頭已給他的掌鋒沾上,幸而閃避得快,但半條衣袖卻已給羊牧勞撕了下來。
史若梅一出來就見段克邪遇險,禁不住失聲驚呼,其時羊牧勞的幾個弟子也正在給他的師父喝彩,史若梅的叫聲混雜在彩聲之中,雖然男音女音可以分別得出,但那驚惶的情緒,在歡騰的彩聲掩蓋之下,卻是難以令人感受到了。段克邪聽出彩聲之中有史若梅的聲音,更是傷心懊惱,心裡想道:“她竟如此狠心,恨不得羊牧勞將我打傷,為羊牧勞這一掌喝彩!”可憐史若梅對他一片關心,竟然給他當成惡意。
就在這時,忽見一道人光,在空中一閃,接著又是“蓬”的一聲。一團火光在空中爆炸開來,守衛園門的武土譁然驚呼,叫道:“不好了,外面有大批強盜,你們快來呀!”
原來杜百英與段克邪分手之後,已知段克邪要到田承嗣的節度府寄刀留簡,怕他有失,因此親自帶了十幾名精悍的嘍兵,早兩天前就混進了魏博城,藏匿在靠近節度府的民家,早晚注視著節度府中的動靜。
這一晚他們聽得節度府中的廝殺之聲,知道一定是段克邪已在裡面鬧出事來,他們只有十幾個人,要殺進有三千“外宅男”防守的節度府,那當然是以卵擊石,智者之所不取。但杜百英頗有計謀,他早已準備了許多火箭,一發現節度府中有變,立即使率領嘍嘍兵,佔據了節度府對面的城牆,在牆頭上居高臨下,一支支的火箭射進來。守衛園門的武士但見牆頭上黑影幢幢,哪知人數多寡,只當是大批強盜來攻。
火箭紛紛射進,撲滅了裡面的火頭,西面的火頭又起,有兩個馬廄是用木板搭起來的,更已著火焚燒。
園子裡一片混亂,段克邪心想:“我的事已經辦妥,何必還在此戀戰?唉,還是早早走了吧,免得與她對面,更惹自己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