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有些痛苦地咳了兩聲,每聲咳,都讓他胸前的血水流的更快幾分。
“還不夠。”他看著陳皮皮面無表情說道。
他左手握著的沙字卷化作沙礫呼嘯而去。
瞬間,陳皮皮的身上便多了無數道極細的血線。
每道血線都來自一個極細的傷口,每個傷口都是一顆沙礫,沙礫在傷口深處,痛入骨髓,如蟻般不停向裡鑽,這是何等樣的痛苦?
陳皮皮痛到極處卻沒有哭——他不想哭,因為那太丟臉——於是他拼命地擠出一個笑容,卻不知道那笑容難看的像哭一樣。
看著他這滑稽模樣,唐小棠想笑,卻又難過的想哭。
隆慶向四師兄看了一眼,握著沙字卷的手緊了緊。
四師兄嘆了口氣,無力地坐了下去,然後開始不停地吐血。
一片寂靜。
隆慶看著葉蘇,看著陳皮皮,看著唐小棠,看著範悅,目光在他們的臉上緩緩掃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顯得非常滿意。
這些人。有的是他當年只能仰望的物件,有的是他讓他本能裡畏懼以至於羞辱的物件,有天才遠勝於他的人,有他渴求想要同窗卻被拒絕的人。
現在這些人都沒有他強大,即便合在一處,都不是他的對手。
也許他修練的功法,在多年後的某一天,會讓他變成理智喪失的怪物,或者會直接把他的身軀崩散成億萬顆粒礫,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
他現在很滿意。前所未有的滿意。
他的下頜抬了起來。不刻意傲然,卻開始傲然,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走進長安城的那一天。那天,長安街上擲花無數。他在輦中央。
便在這時。臺上響起一句話。
“請借我一用。”
這句話。葉蘇是對四師兄說的,又像是對這個世界說的。
那塊已經快要破裂的河山盤,來到他的手中。
隆慶看他說道:“你背離了昊天。又怎麼會有神蹟發生?”
葉蘇的雪山氣海,是在青峽前與君陌一戰被劍意所毀,與桑桑沒有關係,那麼他便不能像觀主和陳皮皮那般復原。
“神蹟,或者本來是人類創造出來的。”葉蘇說道。
這句話便是新教的根本,也或者便是道門的墓誌銘。
隆慶搖了搖頭,說道:“那需要力量,你沒有力量。”
風沙已歇,只有臺上數人之間還有河山盤與天書沙字卷抗衡的影響,廣場上到處都是死人,不知多少神殿騎兵倒在血泊之中,也有很多新教信徒也已死去,至於那些活著的信徒,哪怕身受重傷,也在向葉蘇這邊湧來。
他們想要救葉蘇,哪怕付出生命。
——這種執著的意念,是不是信仰?是不是力量?
葉蘇看著那些虔誠的追隨者,眼睛裡流露出複雜的情緒,說道:“我以為這就是力量,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隆慶說道:“你應該很清楚,信仰之力只有昊天可以用。”
葉蘇沒有看他,看著碧藍的天空,說道:“那佛祖呢?”
隆慶說道:“這種力量……怎麼用?”
葉蘇說道:“我不知道……我想試著借來用一用。”
請借我一用——不僅僅指向書院借那塊河山盤,葉蘇要向追隨者們借力量,那或者真的就是信仰的力量。
一道很磅礴純正的力量,在場間生出。
那道力量來自廣場上的信徒,氣息有些斑雜,大約有千餘道,然後進入葉蘇的身體,再出來時,便變得如此時這般……有了莊嚴的氣息。
葉蘇把這道力量或者說氣息灌注到河山盤裡,望向隆慶。
這是邀請。
隆慶的神情變得極為凝重,天書沙字卷消散的速度驟然加快。
他在葉蘇的身前坐了下來。
風沙再起,葉蘇搖搖欲墜,極勉強地坐穩身體。
隆慶面無表情,就這樣看著他。
葉蘇說道:“你先走。”
二人不是對坐弈棋,他自然不是讓隆慶先落子,而是趁著隆慶被自己困住,要陳皮皮帶著其餘人先行離開,自去逃亡。
隆慶盯著他的臉,說道:“你不能走。”
葉蘇沒想過走,他只是想把隆慶留在場間,讓別的人能夠離開,如果沒有這個原因,他寧願去死,也不想嘗試使用這種力量。
他建立新教,本想告訴人類不需要信仰,卻沒想到最後自己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