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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部分

這裡能夠遠遠眺望到賀蘭城,卻很難被外界發現。

桑桑揮動獸皮縫成的衣袖,一道清光閃現即逝。一道氣息出現然後消失。

寧缺沒有查覺到任何異樣,但他知道。她已經展開了自己的世界,寒潭畔的這片平地還有自己和大黑馬青毛狗,都在這個世界裡。

沒有多長時間,他便看到了證明。

潭畔的積雪漸漸融化,氣溫逐漸升高,泥地裡竟有青草漸漸抽芽。

天棄山裡忽然下起風雪。

寧缺望向外界,覺得好神奇,外面風雪如怒,此間卻溫暖如春。

他想了想,抽出鐵刀,乾淨利落砍了些樹木,憑著自己非人的力量,只用了極短的時間,便在潭邊搭了一個木屋。

木屋有些簡陋,但淡淡的木香,卻可以寧神。

桑桑捧著肚子,在旁邊靜靜看著他勞作。

“躲進小樓成一統?”

她看著那個簡陋的木屋,面無表情說道:“你知道,不可能一直藏下去。”

“偷得浮生半日閒。”

寧缺說道:“能藏多會兒是多會兒……嗯,不要再對詩了,這些詩都是你小時候我教你的,再說了,你現在需要休息。”

他把她扶進木屋,讓她靠在軟軟的被褥上。

他低頭靠著她隆起的腹部,想要聽聽裡面的動靜。

木屋外卻傳來了動靜。

青衣道人,出現在寒潭對面。

他面帶風霜,衣有風雪,不知在世間尋找了多長時間,找了多少地方。

他靜靜看著寒潭對面,明明什麼都沒有看到,卻沒有離開。

寧缺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靠著桑桑的腹部,不再理會外面的事情,神情顯得格外專注。

桑桑沒有理他,看著寒潭對面,忽然說道:“我很想殺了他。”

寧缺聽到了胎動,正在喜悅,回答道:“你現在殺不死他,就別想了。”

桑桑神情漠然說道:“殺不死他,才想殺他。”

寧缺怔了怔,心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要是以前,她要殺誰隨手便殺了,哪裡還需要想?

他坐起身,將她摟進懷裡,看著寒潭對面的觀主,靜靜無語,就像看著鏡中虛假的世界,就像在看一場戲劇,或者一幅畫。

似乎很荒誕,很有趣,很安寧,事實上他和桑桑現在所處的世界才是假的,而且這個世界無法一直維持下去,終有破碎的那一刻。

當桑桑無法維持這個世界的那一刻。

大概便是他和她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一百零七章 在潭邊(下)

事實上,寧缺見到觀主的次數很少,都是在長安城,如今想來,每次相見,似乎都伴著風雪,極為寒冷,從外到裡。

以往,觀主的青衣不染塵埃,更沒有雪霜,飄然若仙,此時的觀主,卻滿身風塵,滿臉風霜,有些疲憊,是個尋常人。

他在世間尋找桑桑很多天,很多地方,以無距境界縱橫萬里往復,消耗極大,依舊慢了一步——寧缺與桑桑之間的本命聯絡,勝過世間最強。

他看著寒潭那頭,看著那些積雪下幹黃的舊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境也沒有生起任何微瀾,因為那裡空無一物。

但他總覺得那裡有什麼,就像過去那些天,他經過寒域雪海荒人部落,望向那幢小木屋時的感覺,所以他沒有離開。

被昊天遺棄的山脈,在風雪裡變得越來越寒冷,觀主靜靜站在潭畔,神情卻越來越平靜,彷彿有無形的清水淌過,洗去所有塵埃,臉上的風霜色越來越淡,直至最後消失無蹤,青衣上的雪屑也融化消彌不見。

一道清靜至純的氣息,從他的身體裡散出,來到足下,融了積雪,綠了舊草,蔓延至潭內,融了冰面,蕩起漣漪,春意漸生。

春風綠了寒潭岸,瞬間便至對岸。

桑桑靜靜看著他,手指輕輕搭在地面,如涓流般的生命氣息,注入大地之內,外面的春意與裡面的春意相融相匯,難分彼此。

沒有彼此,便沒有界線,無法被看到。

暮色來時,觀主離開了潭畔。留下一道空間通道的殘留氣息,消失無蹤。

寧缺確認他沒有發現桑桑和自己,心情略松,臉上卻沒有喜悅的神情,因為這只是暫時的事情。沒人知道這種局面還能維持多久。

“現在能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