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看它多捨不得我,前面我在岸上吹了個哨,它就歡騰得不得了。”
山南這才知道向北前面為何會無故地興奮起來,差點駕馭不了它。這個沒骨氣的東西,怎麼隨便就跟生人親近,還是個偷兒。不就是給你喂喂草刷刷毛麼。不由的生起悶氣來,山南就給它碩大的臀部一掌。
向北受了委屈,頭一偏,往那少年手裡蹭去。一張馬臉上居然露出哀怨的神情來。
山南見江岸那邊沒人駛船追趕,便對那少年說:“偷兒,我把你載過江放你走。你好自為知。”
“什麼偷兒,我堂堂……堂堂男兒怎麼是偷兒了。我這是不得已為之,大丈夫能屈能伸!”
“哼,你這偷兒,詭辯!”
“不許叫我偷兒!你記著,我叫赤過!我才看不上這一匹兩匹的馬呢!”
兩人鬥著嘴,不覺間船已到岸。
山南牽了馬下船,看向北還依依不捨地朝著偷兒,不悅地把韁繩一扯,蹬上馬蹬子,翻身上馬。
然後頭也不回地揚聲道:“偷兒,後會無期!”
馬鞭輕輕抽打,向北一路小跑開去。
遠處,似乎那偷兒還在罵罵咧咧。
山南的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
第五章 桐君山
一路行來,南方的雜樹芳草一一在目,喚起了山南對兒時的懷念。
十一歲以前,山南都是呆在一個叫壽同裡的地方,一個很小的南方村落,窮脊閉塞。
父親堯鈞器,一個古板的讀書人,家教甚嚴。管教苛刻到甚至不準兩個孩子跑到集鎮上玩耍。所以小的時候,山南都是由北綱帶著,至多去村子的後山裡嬉戲。
兄弟倆最喜歡的便是後山的山澗,水流細涼又甘甜可口。順流而下,迴環拐入山腰處的積水潭中,兄弟倆便一同下水戲個痛快。
那時光北綱從不會避嫌,挺拔矯健卻又帶著少年青澀的身體沾著水珠霍然從水裡站起來,嬉鬧著又猛地扎入水底向山南遊過去。
北綱會跟山南描述洛京的繁華,因為那年父親來到這裡時北綱七歲,已經懂得不少事情了。而山南那會兒還在母親的腹中。
一晃十一年過去,一封自洛京裡來的急函讓父親煞白了臉,當夜就收拾了細軟,準備北上。
山南問母親發生何事,母親很溫柔地撫上他的腦袋說,父親要回去當大官呢。可才說完,眼裡就有一滴淚滾下來。
山南不解,道:“娘,這是好事兒啊,你怎麼哭了?”
“沒,沒呢。娘是高興的。”
而今再回來,山南已經二十六了。很多事都變了,也有很多事都明白了。
山南縱馬至分水江邊。
遙隔著這分水江的就是桐君山了,需登船舟行至山腳方能入得山中。
桐君山並不算得什麼山勢險峻的名山俊嶺,只虧得那一江分水把這山團團繞住才有些隱逸之地的樣子。但願這李長袤不是個什麼怪脾氣的,百般刁難自己。
在分水江邊尋了一艘小船,山南正想把向北牽上去,那艄公忙不迭地出聲阻止:“唉!使不得使不得!公子這馬一上去,小船吃水太深,使不得的。”
山南一皺眉頭,問那艄公:“那這附近可有大船?”
“桐君山地偏,平日裡也只有小老兒這麼一艘小船來往江上。”
難不成要把向北拋在這分水江邊?山南心裡捨不得,不說這是大哥送給他的良駒,光是向北在自己身邊跟了那麼些年,洛京邊關兩地來回都是倚仗的它,心裡頭就割捨不下。
這麼想著,不由地就把手中的韁繩抓得緊了些。不料向北又像上次在濼江上那樣不受控制地興奮嘶鳴起來。
山南下意識地就想起一個人來,赤過。就是那個偷兒,那日聽他自報名字便一下就記住了。赤過這名倒是很和他那野性子還有那一頭棕紅色的頭髮。
那倒是個會對他馬好的人,一向對生人很是挑剔的向北在這麼短短的相處裡就認可了他,想來也是個緣分。
要是他在,不如把向北交給他。山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的就對這個偷兒那麼上心,還很是信任。
其實他們的第一面是在那酒樓裡。山南在二樓的臨窗,赤過在樓底的院子,雙目交接上了,很是難忘。
“嘿,咱們又碰上了!果真是有緣啊。呃……怎麼稱呼?”
山南耳裡邊聽到這聲音,便知道來人正是赤過。果真是有緣,這話一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