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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2002-2003)

出院前的一天,康橋見到了韓棕。

韓棕是那種會定時剪頭髮、把自己鬍子剃得乾乾淨淨、西褲絕對不會配一雙球鞋的男人,而這個上午站在康橋面前的韓棕一反常態,他看起來更像是在賭場泡了幾天幾夜輸光所有身家的賭徒,鬍子一看就有好幾天沒有休剪,襯衫皺得就像是鹹菜。

幾個月前從新加坡飛汶萊的班機因天氣因素墜落入太平洋,一個月之後新加坡聯合汶萊政府發表共同宣告:在這場墜機事故中七十四名乘客無人生還。

在這七十四名乘客當中就有即將和自己男友完成訂婚儀式的年輕女孩,該名年輕女孩的名字就叫做金寶茹。

韓棕的家族從事物流,畢業之後的韓棕被安排接管韓家在汶萊的產業,在新加坡完成學業之後金寶茹決定追隨韓棕在汶萊發展,韓棕連求婚都完成了,就差一場訂婚儀式了,訂婚就被安排在禮拜天,而空難就發生在禮拜五。

當時當康橋在空難名單中看到金寶茹的名字時,曾經嘗試過聯絡韓棕,但好幾次他的電話都處於關機狀態。

很明顯,現在的韓棕依然還沉浸在那場空難所帶來的悲傷當中,這樣一來導致於康橋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

韓棕和金寶茹十一歲認識,十七歲確定男女朋友關係,他們早已經認定彼此為生命中的伴侶。

帶來的水果籃放在了一邊,簡短的問候之後韓棕再也沒有說話,他就看著她的腿發呆,於是康橋說:“它看起來就像是一根大蘿蔔對吧,還是那種泡壞的白蘿蔔。”

這話說得有多蹩腳康橋是知道的,可韓棕還是勉強擠出了笑容,他似乎從某一場長夢中醒來:“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

康橋點頭。

韓棕沒有給康橋倒水,倒是把水杯摔碎了。

那一個上午的事情讓康橋印象深刻,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一個男人哭得一臉眼淚一臉鼻涕的,那個掉落在地上的水杯好像一下子摧毀了韓棕最後的防線,他把臉埋在蓋在康橋身上的毛毯上,用極具隱忍的聲音說出“我現在還無法接受她離開我這樣的事實,接受不了……”

全世界都在和我說她(他)不在了,唯獨我不相信,不想去相信,這種感覺康橋在十二歲就懂了。

最終,康橋說出了很多人會說的話,她和韓棕說“可她真的離開你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

離開病房前韓棕看了看他身上皺巴巴的襯衫微微皺眉,那件襯衫是金寶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指著那件襯衫康橋和韓棕說:“熨一熨就沒事了,它還是那件襯衫。”

韓棕深深的看著她,笑了笑,這次笑容沒有勉強:“其實,康橋,你一點也不笨,也許你還很聰明呢。”

但凡和霍家有交情的或多或少都知道,那位“倪小姐”帶來的那個拖油瓶在性格這方面和她一點也不像,沒有她媽媽那股精明勁。

康橋出院是在六月中下旬,距離那個禮拜三也不過是半個多月的時間,而那個禮拜三發生的所連帶出來的導致康橋錯過了幾科期末考。

出院之後康橋忙著補考和小腿康復訓練,等她考完試,等她的腿恢復到可以不用倚靠支架走路時已經是七月了,悠長的夏日假期開始了。

七月初,閒暇的午後,康橋看到了這麼一幕:白色的阿拉伯式四角亭裡,霍蓮煾坐著,周頌安站著,周頌安手裡拿著教尺,教尺一下一下擊打在霍蓮煾面前的書本上,這個時候康橋才想起周頌安給霍蓮煾補習中文這件事情。

遠遠看著,是周頌安佔據上風,到底周頌安是使用什麼樣的方法讓那麼難纏的蓮煾少爺乖乖坐在那裡聽他的訓,康橋有點好奇。

就是那點好奇心讓康橋一步一步往著四角亭方向靠近,她就打算去瞧一眼,鞋輕輕踩在草地上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來,藉助著隨處可見綠色植物的掩護停在四角亭的一角。

四角亭裡還有穿著制服的傭人,那位傭人應該是負責點香提供茶水的,四角亭裡應有盡有,那光景有點像古代皇子們上課的排場。

很快的,康橋弄清楚為什麼霍蓮煾會乖乖的聽周頌安的訓,他應該是忌諱那懸掛在四角亭中央的電子螢幕,霍蓮煾的爺爺正透過那塊螢幕在監課。

如果說還有治得了霍蓮煾的人,那麼就得提名霍蓮煾的爺爺,霍老爺子是那種很嚴謹賞罰分明的人,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嚴使得霍蓮煾很小就怕他,小時候的那種狀況也延續到現在。

霍蓮煾就是在霍老爺子的敦促之下開始學書法,學中文,學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