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雁落平沙,似清秋寥落,鴻雁飛鳴,迴翔瞻顧,上下頡頏,翔而後集,驚而復起……忽而一聲“噗”,打斷了靖王的琴聲,他詫異抬頭,卻見眼前三名宮女個個神情扭曲抽搐,直直盯著自己身後,忍不住緩緩回頭……
“你……”
靖王一聲慘叫,臉色時白時黑時紅時綠,豐富多彩如五色盤。死都不敢相信在這皇宮內苑,淑女雲集的地方居然能看到這麼一張驚天地泣鬼神人神共憤天理難容的鬼臉。
骷髏眼裡翻眼白,猩猩嘴裡猩猩嚎。
焚琴煮鶴的勾當,廉寵絕對是駕輕就熟。
宇文敕終於再顧不上維持形象,扶著石桌捧腹大笑起來,一旁宮女平時跟廉寵早隨便慣了,見八靖王都笑了,再也憋不住,一個個東倒西歪。
待大家笑得差不多了,宇文敕才笑喘吁吁道:“本王服你了,好了好了,不學了,喝酒去?”
[我今天可不是為了喝酒才約你出來的哦],廉寵的表情很誠懇地表述這個事實,[是你自願的]。
一行人於是沿著池畔小徑往靖王行宮迤邐而去。
路過一片湖心島,被芙蕖花海簇擁,荷葉縫隙中波光粼粼,風中有芙蓉花香,透過曲廊深處楊柳依依,廉寵走著走著忍不住翻過島周的護欄,步至池畔碎石,一腳飛去,踢濺水花一片。
“娘娘!……啊!”
見廉寵如此放肆的行為,楓雪急忙出聲阻止,卻被一個水花潑得狼狽不堪,她哭笑不得地向周圍散去,惹得廉寵開懷大笑。
廉寵這魔頭,自然得了便宜還賣乖,再接再厲對著眾人亂潑水,見大家跑得遠了,便把繡花鞋一脫,雙手操鞋,舀水追到岸上來也非要砸得他們狼狽不堪。
狗急了都跳牆,何況向來在廉寵處放肆慣了的宮女們。楓雪遂寧遂安結成聯盟展開反擊戰,一時你來我往,水花飛濺,笑語盪漾,溫潤如玉的八靖王也端不出雍容風雅,一身半溼,手腳無措,東張西望地替這群瘋女人們放哨。
“娘娘……有人來了!”他突然滿臉緊張地喚道。
此時在水裡就廉寵與遂寧,上岸扮人像已為時太晚。廉寵一把拽住遂寧望水深蓮繁處涉去,悄然隱身幽潭。
不一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宇文敕身旁停住。
“酉軒。”
“咦,靖王你怎麼……”虞寰的話被打斷,一名女子開口:“今日天氣爽人,妾身求王爺帶著妾身入行宮花園遊覽,便不打擾靖王,我們先行離開了。”
還是伊人識趣阿!
雙方又寒暄了幾句,虎烈王夫婦告辭後過了一會兒,宇文敕輕喚道:“出來吧。”
廉寵這才拖著遂寧爬上池畔,一看宇文敕,衣衫半溼,哪裡還有靖王爺的風采,忍不住大笑:“還是王妃沉得住氣,真厲害!”
宇文敕無奈一笑:“他夫婦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出來,這次可被你們害慘了。別說我,她們我都不知該如何解釋。”
廉寵那兩個寶貝侍女皆狼狽不堪、窘迫萬分地圍在八靖王身邊,看得她大笑不止,腳一滑,又一屁股摔坐到池塘裡,順帶讓遂寧跌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哈……遂寧,你這招,是不是就叫平沙落雁式啊!”
宇文敕聽罷朝天大白眼,不住哀婉嘆息,交友不慎阿。
“娘娘!”遂寧畢竟少女心性,此時玩興大起,也惡作劇地一把將廉寵拉入池中,“讓你也嚐嚐雁落平沙!”
廉寵徹底成了落湯雞,渾身滴水,髮髻也半松半跨,瘋婆子一般的造型,還徹底自毀形象地捧腹大笑,突然站起來,隨手摘來一片蓮葉像帽子似地蓋在頭上,大喊一聲:“好你個小媳婦,竟敢招惹本大爺,看大爺我怎麼修理你!”
眾人一陣爆笑,暫時忘記尊卑禮儀,圍上廉寵一起撥弄著水花。可憐的楓雪好心替廉寵抱著琴,本想欣賞敕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此刻倒成了戲水的最大障礙,最後被捉弄到不行,將琴一把塞到廉寵手裡,大叫“你自己拿!”挽袖拂水,大肆報復起來。
“弦沾水會生鏽啦!”廉寵抱頭鼠竄,急急上岸,拿宇文敕當擋箭牌,真成了“猶抱琵琶半遮面”。
裙裾沾水,變得磕磕絆絆,害她虛跌好幾跤。後來實在被圍剿得厲害,撒腿跑遠了,在小橋上依欄狂喘:“你們都反了!”又引來一陣嬉笑聲。
“暴殄天物!焚琴煮鶴,這好好的雅藝……”雖然氣質相近,宇文敕卻比南宮樇更加古板,到這時候來還在糾結,換作南宮樇,早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