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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秦氏引著,容卿直接往內室走去,三四個炭火盆燃燒正旺,甫一邁進門檻,熱意便撲面而來,將托盤瓦罐放到桌上,她解下大氅往旁邊屏風上一丟,扯過一隻圓凳坐下,脫下溼掉的棉鞋棉襪,這才站起身,光腳踩著繡了祥雲的波吉地毯,走到床榻邊,微微福身行禮:“容容給四殿下請安,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安玥靠坐在床頭,手裡持了本書,神情依舊清俊雅緻,只是臉色比從前蒼白些許,聞言頭也不抬,只擰眉道:“不在竹園好生待著,跑來乾清宮作甚?”
容卿在床沿坐下,嘟嘴道:“殿下病了,人家心裡擔憂的緊,不來瞧下實在寢食難安。”
“哦?”安玥挑眉,斜眼瞅向她,冷笑道:“本宮抱恙之事,除開乾清宮人外,只皇上跟孫太醫二人知曉,你倒是神通廣大的很。”
“既然準備在宮裡過些安樂日子,總要花些心思討得殿下歡心才行。”容卿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將他手中的書抽出來,捉過右邊一隻胳膊,伸出三指在他手腕上一搭,舒了口氣:“無甚大礙,將養些時日便能大好。”
“你竟懂得醫術?”安玥滿臉狐疑,容卿收回手,笑的頗為坦蕩:“習武之人,若是對於筋骨脈絡不甚熟悉,出招便做不到快狠準,不過也只是能辨認下脈象,至於開方抓藥,卻是半點也不通曉。”
安玥垂眼,倒也沒再追問,橫豎不過風寒之症,只因此去泰山一路顛簸舟車勞頓,又兼水土不服,這才纏綿病榻多日不見好,現下已回到宮中,實在不足為慮,之所以瞞著,也只是想安心靜養,免得眾臣紛紛進宮探望罷了。
容卿起身,將瓦罐蓋子取下,倒入旁邊的青瓷碗裡,拿湯勺在裡邊輕輕攪動,待到溫熱適宜,這才端著復又坐回床邊,盛了滿滿滿一勺,遞到安玥嘴邊,獻寶似的說道:“我親自下廚熬的粥,殿下嚐嚐吧。”
“你熬的?能強的過御廚?拿走,本宮吃不下。”安玥剛服用過湯藥,嘴裡藥味瀰漫,半點食慾都沒,容卿堅持不懈的舉著湯勺,哄勸道:“與御廚自然是沒法比,但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所謂黃金有價,情義無價,殿下就忍心糟蹋?”
人在生病時就會比平常脆弱些,這番話聽到耳朵裡,便有些微妙,又見她蔥碧的手指搭在碗沿,雙眸柔情似水望過來,平靜無波的心湖禁不住泛起微瀾,安玥輕輕啟唇,就著她的手將湯勺含進嘴裡。
味蕾失靈,連粥的味道都嘗不出,只是熱乎乎的落到肚子裡,讓人覺得很是妥帖,他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容卿見狀大喜,又舀了一勺遞過去,安玥未再拒絕,半碗清粥很快見底,她將空碗放到床頭小几上。
安玥取過邊上絲帕,方要抬手擦嘴便被容卿攔住,她扯過那條絲帕,送到鼻翼下,閉眼深吸一口氣,隨即睜開眼,倏地將其塞進了懷裡,然後俯下身,唇瓣貼上他的嘴角,伸出舌尖在上面輕柔的掃了一圈,糯米清香夾雜著濃濃藥味,她喉嚨裡低吟一聲,又轉到另外一邊,重複了先前的一番動作。
溫熱呼吸撲在耳畔,酥酥麻麻的感覺自唇角蔓延至脊背,他猛的將她推開,怒道:“放肆!”
她直起身,舌尖在上下唇瓣間掃蕩一圈,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意味,不待安玥發火,便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垂首認錯道:“民女冒犯殿下,應屬死罪,請殿下責罰。”
安玥自小便強勢霸道,攝政監國後更甚,被選中的女寵多半容貌清秀,即便是床第間,也絕不容許自己處於弱勢,即便如此,容卿這般輕薄行徑,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死罪,滿腔怒火被噎的煙消雲散,他靠向床頭軟墊,擺手道:“恕你無罪,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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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卿笑嘻嘻著起身,見安玥一副慵懶模樣,關切詢問道:“殿下可是要歇著?”
“接連睡了十幾個時辰,哪裡還睡得著。”安玥揉了揉一側太陽穴,輕嘆了口氣,容卿轉頭四下裡打量一番,瞧見書桌上擺著一副圍棋,便取一張低矮小几,擺到床邊,將棋盤放上去。
安玥對琴棋書畫無甚愛好,年太卿讓學他便學,唯獨下棋一項,卻是真心的歡喜,平日裡若遇到苦悶之事,便擺上棋盤自己同自己拼殺一番,卻從未與人對弈過,因不知容卿棋藝如何,便主動執黑先行。
與平時沉穩老練的性格不同,安玥棋風兇狠毒辣,竟是以拼殺見長的力戰型,方至中盤容卿便被殺的悽慘無比,安玥面露笑意,顯是勝券在握,為避免進入官子階段,下手更加不留情,容卿一反常態沒有插科打諢,只靜靜的一顆顆棋子落下,緩慢而有序的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