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他,我發誓,我尋找了那片山頂的每一處,這裡不大,能藏人的地方更是就那麼幾處。我相信查文斌不會跟我玩躲貓貓,我也喊了,喊叫聲連下面的胖子都聽的真切,唯獨他,我沒有收到半點訊息,他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裡,孤零零的原地拔起一座石頭山,倒梯形,上寬下窄。山高近百米,四周沒有路,兩邊全是光溜溜的石壁,我在頂上找,胖子和小白在下面找。
一直到天黑,一直到了第二天,我就在那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嘶喊著,尋找著,一直到我嗓子吼破了,一直到我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是胖子爬了上來硬把我給拖了回去。
沒有什麼比這個結果還讓我絕望了,他不見了,我找不出他不辭而別的理由。我們一起從遙遠的南方來到冰天雪地的北方老林子,我們是一個村,曾經還是同學,我們都是被劃入黑五類的後代,我們在那段艱苦的歲月更是患難與共的戰友兼兄弟!
那一年,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或許從春天開始就預示這是一年會發生很多大事。
查文斌的消失讓村子裡一陣騷動,知青是歸當地的支書管的,少了一個人,還是封建迷信份子臭老九的後代,這是一件大事。有人說他是自己逃了,也有人說他是畏罪自殺了,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他無法和上面的組織交代。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我們我們失魂落魄的回到村子,苗老爹得知了實情之後立刻報告。支書派了人出去送信,希望組織能夠去浙西北瞭解一下情況,當然我希望如他所想,查文斌最終的去向是自己跑回了老家。第二條是,立刻組織村裡的民兵、獵戶還有青壯年,全副武裝開進西山,有狗有槍,還有喇叭,我和胖子還有袁小白此時已經被重點照顧,被關在了屯子裡的公社倉庫有人守著,放在我們面前的分別是一張紙、一支筆,這叫寫材料,讓我們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我們的身份,這件事已經從失蹤案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是3月8號,因為那天是婦女節,下午我被生產隊裡負責政治教育的副隊長單獨談話,他是從縣裡抽調下來的幹部,三十來歲,帶著一副金絲圓框眼睛。他手中的香菸已經是第八根了,但是我一個字都沒有寫。他要求我寫出查文斌是畏罪潛逃,並且讓我交代出他具體的逃跑方向以及計劃,我知道只要我寫了,查文斌這輩子就完了。
四個小時後,這位副隊長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在這些時間裡他先後從國家戰略高度說到了民族存亡,彷彿說的查文斌就是戴笠在世,蔣總統的心腹。而我的回答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當他把最後一根菸抽完並且把菸頭狠狠的砸在地上的時候,我看見他那三七分的頭髮都已經要炸開了。
我看到他走出大門,然後對著那個民兵守衛吼道:“把這個通敵嫌犯捆起來,明天直接送到縣裡去!”
接著,我又聽到他喊道:“老天爺,天吶!快跑!”
我扭頭朝著門外望去,原本陰濛濛的天突然變成了紅色,遠處屋頂上的瓦片,堆曬著的小麥杆子,屋外的籬笆,還有一條狗和幾隻雞全都成了紅色。我的耳邊響起了劇烈的“轟隆隆”的聲音,就好像是有飛機略過我的頭頂,下一秒,我聽見了有史以來最響的爆炸聲,比我老家山裡炸石頭的炸藥包要響得多,那股子氣浪直接掀翻了屋頂,我聽見瓦片不斷落地的聲音。我面前的桌子、我坐著的凳子,還有整個大地在那一剎那都在搖晃。
這就是地震?我的腦子裡是這樣想的。
“小憶!快跑!好像出事了!”
我抬頭看,是胖子和小白火急火燎的衝了過來,他們倆剛才被關在隔壁原來堆放小麥的庫裡面壁。
等我剛走出大門,只見外面到處都是沖天的火光,屯子里老人的哭喊聲,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畜生們紛紛衝出柵欄滿道亂竄,騾子和豬在奔跑的時候甚至互相撞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離我大約一百米遠的地方,剛才那個審問我的幹部背部朝上趴在地上。他的背上有一個海碗大的窟窿,那血早已染紅了四周的一片,而他的身上衣服還冒著火苗和青煙,身體依舊在微微抽搐著。
亂了,短短的幾秒鐘時間,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跟他一樣。我聽見有幾個老人連哭帶喊的叫道:“快跑啊!這是小日本又打回來了,天上在往下扔炸彈呢!”
“打仗了?”胖子對著那個手裡夾著一條羊的老頭喊道,老頭並沒有理會他,我看到他一溜煙的就往後山跑,那裡有個防空洞,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