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心中鬱悶,可是夫子的話,他不能不回答。
“天地分陰陽,日為陽,月為陰,世人所見所知;男為陽,女為陰,世人所不能見,為人杜撰,一家之言爾,真也?假也?尋常人如何而知?”
林安剛說完,劉夫子就瞪他:“幼學瓊林也是杜撰之書?一家之言?胡鬧!”
林安低頭,不敢答話。心說,幼學瓊林的確是杜撰的書啊,還是古代幼兒啟蒙讀物來著……
劉夫子更怒,吹著鬍子怒道:“背夫婦那一章!”
林安只好道:“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故天地配以陰陽;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故人生偶以夫婦。……要知身修而後家齊,夫義自然婦順。”
劉夫子縷著鬍鬚冷哼:“男為陽,女為陰,陰陽結合,汝以為如何?”
林安不敢再說這是“杜撰之語”,雖然他心底的確是這麼想的,想了想,只能道:“世人重男子,輕女子,嘗聞幼女或被棄之田野,或被扼殺襁褓之中,或被溺於水中,種種死法,令聞者驚心。然世人此舉,卻令女子少於男子,又有高門大戶大興納妾之風,蓄美婢猶如家常便飯,使得世間男子,十有一二娶不上女子。男子無妻無子便無家,無所牽掛,無所畏懼。如此男子,方是亂世之始。若可令男子與男子相伴,互有牽掛,世間必能安順更久。”
見劉夫子縷須不語,林安繼續道:“且,人者,於世間生存百年,行為舉止,為規矩立法所束縛,為孝道律法所制約,為病痛住行所折磨,為銀錢衣食而奔波,比之螻蟻,更加艱難苦楚。如此苦楚之下,但活不到百年,若還要被規矩立法世俗眼光困住,心喜男子,卻要娶女子為妻,豈非過分薄待自己,更愧對所娶之無辜女子?”
劉夫子道:“君子豈可因私慾而與男子結合?豈非荒唐?”
林安眨了眨眼:“人人皆有所欲。所欲者,若不害人,不傷人,不使國家陷於危難,不使親族陷於痛苦,不使無辜之人受到牽連,又有何不可?人活百年,若這一點點的私慾都不能滿足,豈非生下來,便是來活受罪的?弟子不知他人如何,但弟子,不捨如此荒廢這百年光陰,不能喜吾之所喜,不能做吾之所想,徒受折磨。”
劉夫子沉默良久,終是嘆道:“你長大了。”都能把他這個固執地不喜男男成親的老頑固,給說的稍有鬆動了。
當年那個倔強的站在他面前,說要努力讀書,早日考出功名,出人頭地,讓母親不再困於一室之中,刺繡到深夜,讓兩個妹妹不去走母親的老路,做母親和妹妹依靠的孩子,顯然已經長大了,許多事情,已經有了更加妥帖的處置法子。
譬如王石一事,若是之前的林安,必不會讓王石退親,而是反過來努力科舉,爭取讓王石一家忌憚他,從而不敢傷害林大丫半分。而現下的林安,卻是直接將王石踹開,根本不肯讓林大丫和王石有干係。
並不是說之前的林安不好。只是之前的林安年紀太小,雖然聰慧,但年齡太小,所見之事太少,因而才會想不到宅院之中,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是。才會做出那種決定。
劉夫子想到汪氏之死,只覺林安是因此而想通,大徹大悟。
劉夫子心下一軟,搖頭道:“罷罷罷,這件事暫且不提。你且去後院看看你師孃和小師弟、小師妹。張燦,你也跟著過去罷。”
張燦心頭大喜。
誰不知道劉夫子護犢子?除了林安之外,劉夫子從未讓任何一個學生去過後院,見過師孃和小師弟、小師妹,現下他沾了林安的光,豈能不喜?
林安看了獵戶一眼,見獵戶衝他微微點頭,才在劉夫子的冷哼聲中,去了後院。
雖說男女有別,可是師孃已經三十五六歲,小師弟、小師妹是龍鳳胎,剛好三歲,倒也無妨,林安和旁人不同,倒是常常被師孃喚到後院,添衣添飯。
劉師孃見到林安後,就把林安喚道身邊,直呼林安瘦了,要好好補補,又將自己的一雙兒女叫了過來。
劉雲翼和劉雲雙都還記得這個經常見到的哥哥,當下聽孃親發話,當下都跑過來圍著林安說話。
林安也很喜歡這兩個小傢伙,道:“正巧我家裡弟弟嘴饞,給他做了山楂糕,這次帶了幾塊來,雲翼、雲雙都嚐嚐。”
劉師孃奇道:“山楂糕?那是什麼東西?”
兩個小傢伙也齊刷刷的看向林安。
林安一噎,才想起來這個世界之前是沒有山楂糕的,還是他來了之後,為了哄平哥兒,讓他不至於想肉,才拉著林大丫給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