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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鶯轉,亂煞年光遍……”
戲曲隔著一道玉兔望月的木雕插屏傳來。
纏綿病榻這麼久,虞秋煙如今只剩下一個喜好了——聽戲。
她裹著狐裘斗篷歪著身子靠在美人榻上。
視線從屋內的插屏,帳幔,漸漸往上,屋子的拱頂是滿軒的式樣,上等楠木相連,防寒之餘聲音迴響極好……
如今這一切都得益於身旁的人。
似感受到她的視線,男子微微側身:“不舒服嗎?”
他的面上蓋著一張銀白的山鬼無常面具。
虞秋煙:“戲唱得不錯,是叫什麼名兒?”
她的嗓音極輕,彷彿是從水底發出的聲。
屋外的戲子回:“鶯囀。”
“今日讓鶯囀姑娘陪我說說話吧。”她說話時,眼睛卻一直盯著啟言。
男子沒出聲,仿似在思量。緩緩點了點頭。
鶯囀被人領著從插屏之後轉進屋內。
往常都是虞秋煙隔著屏風或者帳幔聽戲,小丫頭還是第一次見這位神秘的山莊別院的主人——虞夫人。
一時呆在了原地。
榻上人鴉黑的髮絲垂在脖頸之上,襯得膚色白皙。
面容被髮髻所遮,儘管只露出半面嬌容,可秀鼻挺翹,氣質倦美,意態天然。
“啪——”一卷書被扔到了桌案上。
緊跟著一道視線如劍光逼來。
鶯囀循聲看去。
軟塌旁坐著一個男人。
他撐著半截手臂,看似閒適,可上半身卻比戲樓裡練功的小生還要挺直。
虞秋煙拍了拍啟言:“你別嚇她。把我請的人都要嚇跑了。”
鶯囀忙矮身行禮:“見過夫人。”
“起來罷。”
虞秋煙讓丫鬟給鶯囀搬了張杌子,讓她坐下。抽著空回頭對啟言道:“你先出去罷,我要同鶯囀說些女兒家的話。”
男子收了冷冽的氣勢。
轉頭靜靜望著虞秋煙。
片刻後,他站起身扶虞秋煙下了軟塌,淺聲道:“莫要累著。”
和風一般的聲音擦過虞秋煙耳側。
她扭頭動動腦袋,面頰隱約貼上那張山鬼的面具。
——離得實在太近。
虞秋煙心念微動,伸手去觸控那面具。
還沒碰到就被抓著手心推開了。
她一直都很想摘下這張面具。
可惜啟言從不以真面目示與人前。
“莫鬧,我晚飯後再過來。”他道。
虞秋煙撇撇嘴,抽出相連的手掌,將人往外推開了些。
“那你快走,不要妨礙我們。”
“我讓丫鬟進來。”
虞秋煙趕緊擺手:“不要讓人進來,我只是和鶯囀講講話。”
看著人離開,她才轉頭道:“鶯囀姑娘,陪我更衣。”
鶯囀應聲走上前。
方才離得遠,只瞧見了半張側容,如今才算看清女子的面容。
鶯囀霎時被驚住了——美人眼,丹朱唇,笑起來甚美。
可,女子左側臉上橫生半片白斑,像覆了陰陽面具,淺笑的樣子只讓人覺得詭異。
虞秋煙渾然未覺,一顰一笑毫不遮掩。
“鶯囀姑娘?”
鶯囀醍醐灌頂。
霎那間便明白戲班班主方才離去前悄悄叮囑她時,那欲言又止的未盡之意。
——看見什麼都要當做沒看見。
“好。”鶯囀穩住心神淡然回道。
“你將戲服拿出來,我想試試,還有頭飾也一併拿來。”
她說什麼鶯囀都一一照做。
幫她穿戲服的時候,鶯囀才發現這位夫人多麼瘦弱,形銷骨立的身子穿著小襖,再罩上戲服也依舊寬闊有餘。
頭飾也顯得極為笨重。
哪哪都透著不適宜。
虞秋煙從匣子裡取出小金釧,比劃後還是放下了。
這金釧是一月前才定制送來的,可即便上個月能戴的,這個月也戴不住了。
因為自病後傷到了內臟,她常常食不下咽。
倒虧得他連首飾都細心準備。
“夫人不妨讓奴幫你把頭髮盤起來,也是極好看的。”鶯囀看著她不語的樣子有些不忍。